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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語柔照常到協會上班。臉上淡淡的妝容掩不住微腫的眼角，但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沒事一樣。
家筠一早接了通電話後匆匆離開，留下桌上打開的筆記本和一些資料。語柔原本只是想借一支筆，卻不小心把一疊紙撞落地上。
她蹲下來撿，手指一翻，看見熟悉的封面——《白血病患者居家照護手冊》。她愣住了。整個人像被什麼凍住一樣，連呼吸都忘了。
昨天才剛哭過，才剛知道那本書一直藏在家偉的抽屜裡，而現在……居然也出現在家筠的桌上。
語柔呆坐在地上，手指緊緊捏著封面，指節發白。她眼中的水氣越聚越濃，終於控制不住，一顆一顆淚珠滑落，砸在手冊上。
她突然明白，這些日子以來她感受到的溫柔、貼心、不動聲色的照顧，從來不是偶然。
他們不是不知道，是早就知道。不是無意，是默默為她準備好一切。
而她，竟然到現在才發現。
她哭得一點聲音都沒有，只是一直低著頭，像在對自己所有的無知和堅強說再見。
辦公室裡很安靜，只剩紙頁緩緩翻動的聲音，還有她細微、卻撕心的啜泣。
門外傳來腳步聲。語柔來不及收拾情緒，只慌亂地把手冊放回桌上，卻怎麼也藏不住眼底那抹濕潤與泛紅。
家筠推門進來，一眼就看見語柔蹲坐在桌前，臉側微低，肩膀微微顫抖。
「語柔學姊？」她的聲音裡透著一絲不確定。
語柔沒有抬頭，只是輕輕擦了擦臉，但淚還是止不住地流下。
家筠快步走過來，蹲在她身旁，視線隨著語柔顫抖的手落在那本封面略皺的手冊上，心裡一震。
「妳……看到了啊……」家筠低聲說。
語柔終於抬起頭，眼裡滿是難以言說的情緒。她的聲音低得快要聽不見：「你們什麼時候……就知道了？」
家筠咬了咬唇，眼神閃爍著歉意與心疼，「哥哥帶我一起去問醫師，是他說……既然我每天和妳一起工作，也應該要了解照顧妳的方法……」
她頓了頓，看著語柔泛紅的眼眶，小心翼翼地說：「我們不是想騙妳，我們只是……真的很擔心妳。可是又不知道怎麼做才不會讓妳有壓力。」
語柔低下頭，指尖輕輕摩挲著封面邊緣，像是心思正在拉扯。
「我不是不感激你們……只是……」她說不下去，只是搖頭，眼淚又掉了下來。
家筠什麼也沒再說，只是伸出手抱住她，像當初語柔陪伴每一位婦女一樣，那種無聲但穩定的擁抱。
陽光從窗邊斜灑進來，照在兩人身上，有些刺眼，卻也讓這份痛楚有了一點點溫度。
——
當天傍晚，語柔到家偉住處，只待了一會兒，說了一句：「我有點累，先回去了。」便快步離開家偉的住處。家偉送她到門口，她刻意背對著他，不讓他看到泛紅的眼眶。
隔天早上，語柔照常出現在辦公室，但整個人像是被一層薄霧籠罩著。她不再像以往那樣在早會前跟大家閒聊，也不再主動開口問案主的進度。即使面對熟悉的同事，她也只是淡淡點頭，嘴角勉強揚起一點微笑。
家筠看得出來她刻意裝作一切如常，但更清楚那種「沒事」的表情，其實是她不想讓任何人靠近的防備。
午休時，語柔一個人走到頂樓平台，風很大，陽光刺眼，她站在欄杆邊低頭看著街景。手機響了，是家偉傳來的訊息——
「我剛才去買了妳最喜歡的蘋果牛奶，等妳下班一起吃晚餐，好不好？」
她沒有回，只把手機慢慢收回口袋。
她不是生氣。她只是……突然不知道要怎麼面對這份深沉的關心。
明明那麼溫柔，卻也讓人感到無比沉重。
那天下班，她沒等家筠，也沒跟家偉見面。她一個人坐上公車，沒有說去哪，只在訊息裡留下一句：「我想自己靜一靜。」
她消失了三天，手機還有訊號，但不回覆任何訊息。
家偉和家筠急得團團轉，卻誰也不敢追得太緊。因為他們都知道，語柔不是想逃，而是需要一個不被打擾的角落，面對自己的心。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