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餘溫 EMBER》臨止(LinZhi)|Aven Nocturne - 當「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成為世界上最危險的問題
《餘溫 EMBER》繁中原文版於11月4日起,每日早晨 08:00 於方格子連載。
關於那些在平凡灰燼裡,懷抱仍有溫度的人——
這會是你們的故事。
長途汽車像一個笨拙的搖籃,將熟悉的城市風景一點點搖碎、拋棄。
季挽靠窗坐著,額頭抵著冰涼的玻璃,看外間的世界從密集的樓宇,漸次過渡到空曠的田埂與遠山。心裡沒有想像中的解脫,也沒有濃烈的離愁,只有一片被徹底掏空後的、巨大的平靜,像一層隔音棉,將離愁別緒乃至對未來的惶恐都濾得有些失真。
他抵達的這座小城,以教育聞名,緩慢流淌的空氣裡漂浮著一種與家鄉截然不同的氣息,清冽,閒適,連風都帶著一股書卷氣的、溫柔的涼意。
季挽就這樣揹著簡單的行囊,循著這氣息,走到了他將要度過三年的高中,校園比他想像中更為古樸沉靜,紅磚牆上爬滿了深綠的藤蔓,在初秋的陽光下,像一幅被時光浸染的油畫。
暑假尚未完全結束,校園裡人不多,只有零星幾個像他一樣提前來適應的住宿生,或是一些留校備戰競賽的高年級生,步履匆匆,神情專注。
他是一個人來的,辦理入住手續時,負責登記的老師從眼鏡上方多看了他兩眼。
季挽的行李簡單得過分,神情裡有一種與年齡不符的、過度安靜的疏離,像一株被誤移到此地的、水土不服的植物。
宿舍是四人間,其餘三個床鋪都空著,積著一層薄薄的、屬於舊時光的灰塵。他選了靠窗、離空調遠些的位置,然後開始沉默地、近乎儀式般地打掃。
濕抹布擦過桌面的聲音,在過分安靜的房間裡單調地重複著,季挽動作細緻,甚至有些過分認真,彷彿通過這種體力的勞作,可以將那個名為「家」的泥沼從指甲縫裡剔除,可以將「季挽」這個身份,像一枚圖釘,重新按進這片陌生的土地。
整理完畢,季挽坐在書桌前,仿佛所有喧囂都已沉澱,只餘一片陌生的寂静。
沒有母親時而響起的抱怨聲,沒有鄰居吵鬧的電視聲,只有窗外偶爾傳來的幾聲鳥鳴和風拂過樹葉的沙沙響。
這份安靜讓他鬆了口氣的同時,也將一種前所未有的、徹底的孤獨感無限放大。
他像一顆被投入靜止湖面的石子,連漣漪都微小得可憐。
鋪床時,季挽展開了那床從家裡帶來的、顏色灰撲撲的被褥。它在這嶄新的環境裡,顯得格外扎眼,像一個從舊時代誤入的、不合時宜的證據。他躺了上去,布料上那股熟悉的、混合了陳舊櫥櫃與廉價皂粉的味道,一絲絲,執拗地鑽入鼻腔,被這熟悉的氣味包裹,卻像躺在別人的過去裡。
之後的幾天,季挽過得規律而隱形。
每天早早起床,在人最稀少的時間去食堂吃最簡單的早餐,然後在校園裡漫無目的地閒逛,熟悉每一個角落——圖書館、教學樓、體育館、那片巨大的草坪……
他試圖用腳步丈量這片即將承載他三年青春的土地,試圖從中找到一點歸屬感。
他安靜地觀察著周圍,就像融入在展櫥裡面的一尊擺設,近距離地觀察周遭的眾生相:結伴而行的朋友熱烈地討論著他從未玩過的遊戲與陌生的明星;年輕的情侶旁若無人地分享著一份過於甜膩的甜品,笑容裡沒有陰霾;眉頭緊鎖的學霸一邊吃飯一邊還在本子上演算,彷彿與時間賽跑……
他依舊是個徹頭徹尾的旁觀者,只是舞台從那個逼仄的家,換到了一個更為廣闊且動態的天地。
季挽細膩地捕捉著那些鮮活生動的細節,內心為他們編織著或溫馨或有趣的小故事,這幾乎成了他對抗寂寥的一種方式。
他如此羨慕那種渾然天成的親密,羨慕那如呼吸般自然的默契。
那映照出他世界裡的笨拙:一切都需要反覆掂量,終日惶惶於揣度,卻終究不得其法。
那樣的親密,是他從未擁有,也不知該從何學起、如何獲取的……奢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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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午,他逛到了學校後方一片人跡罕至的小樹林。
這裡更安靜,只有幾隻麻雀在啄食草籽,還帶著植物的呼吸聲,與宿舍那種死寂截然不同。
他在一棵盤根錯節的老槐樹下的石凳上坐下,拿出那本從家裡帶來的舊詞典,卻沒有翻開,只是將它冰涼的封面貼在膝蓋上。
陽光漫穿過層疊的樹葉,在他身上、臉上投下細碎而晃動的光斑,像一場無聲的撫摸,微風帶來一絲沁入皮膚的涼意。
就在他幾乎要沉浸在這份獨處的寧靜中時——
一陣不疾不徐、卻帶著明確指向性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那腳步聲穩定、清晰,沒有任何猶豫,徑直朝著他棲身的這方角落而來。
季挽回過神,從那種放空的狀態中被猛地拉扯出來,下意識地抬起頭。
一個身影逆著稀疏的樹影與光斑走來,身形高挑而舒展,穿著最簡單的白色T恤和黑色運動褲,周身卻散發著一股與周圍高中生略顯游離的氣質——更沉靜,更內斂,更……難以被簡單定義。
像將夜未夜時,天邊那抹難以定義的混沌霞光。
又像是一本外觀裝幀純樸素雅卻內容晦澀的書。
隨著他一步步走近,阻隔的光影在他臉上褪去,如同一幅逐漸顯影的相片,露出一張過分俊朗的臉龐。清晰利落的線條,下頜的弧度帶著恰到好處的鋒芒,鼻樑高挺如峰。而最引人矚目的是那雙眼睛,明亮得像蓄滿星光的深潭,此刻正一眨不眨地、帶著一種超越好奇的、近乎審視的專注,牢牢地鎖定著他。
季挽的心跳,在那一瞬間,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漏了一拍。
是學長嗎?看起來像高三的。但他為什麼這樣看著自己?
他不認識這個人。毫無印象。
那人在他面前幾步遠的地方,恰到好處地停下。
目光先是落在他的臉上,帶著一種辨認的意味,然後緩緩下移,掃過他手中那本與周遭格格不入的舊詞典,最後,再度抬升,穩穩地回落到他的眼眸深處。他的眼神裡沒有陌生人應有的探詢或客套,反而有一種……彷彿歷經漫長尋覓後、終於確認目標似的、極淡卻不容錯辨的了然。
空氣靜默。連背景音裡單調的蟬鳴,都彷彿被隔絕在了另一個維度。
然後,季挽看見,那張輪廓分明的臉上,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牽起一個他暫且只能以微妙來形容的弧度。
那不是社交場合禮貌性的微笑,也不是漫不經心的隨意一笑,而是一種更複雜、更難以捉摸的笑意,彷彿沉澱了無數未盡之言,摻雜著幾不可察的欣慰、一種跨越時光般的懷念,以及一絲深埋眼底的、與他年輕外表極不相符的……疲憊。
「喂。」他開口了。
季挽一驚,時間彷彿在這個時空中又重新流淌起來。
他的聲音清朗悅耳,帶著一點自然的、令人舒適的磁性,然而語調卻異常直接,甚至帶著某種不容抗拒的突兀:
「發什麼呆呢?太陽都快下山了。」
季挽完全愣住了,大腦有瞬間的空白,握著書脊的手指下意識地收緊,指節泛出青白的顏色。
他張了張嘴,喉嚨卻乾澀得發不出任何音節,卻不知道該回答什麼。
他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一個陌生的、看起來極為出色的學長,突然出現,用一種彷彿認識他很久的熟稔語氣跟他說話。
他是誰?認錯人了嗎?我該怎麼回應?內心深處,警鈴與困惑混雜著炸開。不過奇妙地,這種彷彿舊識重逢般的熟稔語氣,竟坦然得霸道,將所有詭異感都鎮於無形。
不過這種這種突如其來的關注,還是讓季挽無所適從,本能地想要後退,甚至有點想要立刻縮回自己的殼裡。如果他有的話。
看著季挽明顯怔忡又帶著點警惕的樣子,以及那簡直是在手足間蠢蠢欲動的退縮,那學長眼底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一些,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漾開更細密的漣漪。
他沒有繼續那個只是開場的關於落日餘暉的話題,反而極其自然地向前邁了一步,縮短了本就有限的社交距離,目光輕描淡寫地落在季挽身旁那空蕩蕩的石凳上。
「不介意我坐這吧?」他問道,語氣尋常、自然得彷彿他們是早已約定好在此地碰面的故友,一切理所應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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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餘溫 EMBER》與它的延燒 】
這不是一個喧嘩的故事。
它關於餘燼、關於靜默的凝視,
關於兩個靈魂在灰燼間仍試圖尋找彼此的微光。
若你在這片寂光中,感受到某種溫度的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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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讓這場靜默得以被聽見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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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是讓這團尚未熄滅的火,能夠繼續燃燒、照亮更多黑暗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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