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照片提供:本萃電影)
由曾執導過《幻愛》、《一人婚禮》與紀錄片《時代革命》的香港導演周冠威執導的《自殺通告》,將於11月7日在台灣上映。電影預告上線後便引起觀眾熱議,近期試片場也獲得業界與觀眾的正面評價。這部作品延續周冠威對現實社會的關注,以更收斂的方式凝視人與體制之間的拉扯,也再次展現他透過影像捕捉時代情緒的能力。
這次《好嗑電影》專訪,特別邀請到導演周冠威與演員白潤音。兩人以創作者與表演者的角度,談作品的拍攝過程與合作經驗,也分享他們對創作、成長與表演之間關係的觀察。
因年少經歷催生《自殺通告》 周冠威:教育制度是現實裡的恐怖片

(照片提供:本萃電影)
在《幻愛》與《一人婚禮》之後,周冠威的鏡頭從親密關係移向體制現場,《自殺通告》不再只是以情感為敘事重心,更從教育結構出發,觀察人被期望與壓力推動的狀態,題材的變化,也讓他的創作脈絡呈現出不同層面的現實關懷。
不過,令人驚訝的是,原來周冠威對《自殺通告》的靈感,竟早於2020年上映的《幻愛》與2023年的《一人婚禮》,談起《自殺通告》的創作脈絡,他說:「其實《自殺通告》是在2017年開始的,是早過《幻愛》、《一人婚禮》,但如果要說的話,《自殺通告》更個人一點,因為這個故事有我10幾歲時的個人經歷在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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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而言,這樣的環境不只消耗學習的熱情,也讓人陷入難以自拔的比較與焦慮之中,這份無力感,在他成長的過程中留下深刻印記,也成為他多年後拍攝《自殺通告》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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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份真實經驗的重量,其實也影響了《自殺通告》的類型;電影表面包裹著驚悚與懸疑的外殼,但周冠威說,這樣的氛圍其實並非刻意設計,而是源於他對現實環境的感受,那種無形壓迫,早已比恐怖片更令人窒息,他說:「我沒想過這個問題,但我覺得是我潛意識裡,覺得考試很恐怖,覺得自己當年就是身處恐怖片裡面,剛好這幾天在台灣有看《泥娃娃》,我覺得台灣很多恐怖片,但對我來說,現實的恐怖片,其實就是那個教育制度。」
在對現實的思考之外,《自殺通告》的創作歷程也反映出周冠威在題材與結構上的探索,尤其本片的劇本歷經多次修訂,從原本的設定到如今的版本,周冠威在過程中不斷調整角色與敘事角度,讓故事更貼近他想傳達的狀態,他說:「其實劇本有很多改動,像是張豐豪飾演的角色,其實一開始是沒有的,後來才慢慢醞釀出這個角色,這個改動也是讓我覺得這個劇本值得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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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冠威進一步說道:「因為我找到一個我自己也覺得有新鮮感的一個地方,就是這個角色,因為這個角色的抗爭是服從這個制度,這個對我來說是一個逆思考的刺激,因為我找到一個自己也覺得有新鮮感的部分,就是這個角色。」對周冠威來說,張豐豪飾演的「莫哲瑋」的抗爭,是選擇服從制度,他的存在,也成了周冠威逆思考的一種刺激。
「因為我小時候不敢去抗爭,我在這樣的制度裡面,很辛苦、很苦力,或許在這個角色身上,我有一種這樣的共鳴,我覺得這部電影有因為這個角色而更加完整,因為有抗爭與服從這樣的對立面。」談到這裡,周冠威才意識到,這個角色或許承載了他當年未能說出的心聲。
從陌生到理解 白潤音對ADHD有共感

(照片提供:本萃電影)
如果說導演周冠威從體制觀點出發,《自殺通告》另一個視角則來自白潤音。
白潤音在片中飾演的「小恒」,既承接導演對制度的思考,也成了電影在世代之間找到對話的入口;而面對「壓力」這個主題,白潤音選擇從觀察出發,試著理解角色在壓力下仍想努力向上的心境。
白潤音坦言,雖然自己在現實中沒有經歷過劇中那種龐大的學習壓力,但透過劇對劇本的了解,他能感受到角色所面對的焦慮被放大處理:因為這部戲是比較架空的,所以那種壓力不像現實那麼明顯。」他說,也因此在詮釋上能保持距離,專注於角色內在的情緒變化。
聊到求學時期的不拿手科目,他笑著說自己比較文人:「不拿手應該就是數學或者物理這種理科的。」這份輕鬆的語氣,也讓角色與他之間的界線顯得清楚:現實的他或許沒有背負那樣的學業壓力,卻能在角色中看見被期望與無力感並存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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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接演「小恒」這個角色的心境,白潤音沒有太多猶豫:「我覺得這個角色跟其他角色相比,有比較鮮明的個人特色,無論是他的注意力不足,或是他的心態,他都很想認真向上。」他說,「小恒」比誰都渴望離開底層的班級,只是能力有限,讓他顯得更令人同情。「一開始看完劇本的時候,就蠻喜歡他的。」
談及角色的準備過程,白潤音表示,「小恒」最鮮明的特質,是患有注意力不足過動症(ADHD),所以開拍前,導演特別安排他與一位同齡、也有ADHD的學生面對面聊天:「那時候就像現在這樣談話,因為他跟我年紀差不多,還是學生,所以可以講他平常最真實能感受到的東西,學到蠻多的。」白潤音說,透過這樣的交流,他逐漸理解ADHD在日常裡的樣貌,也試著將那些細微的感受轉化成角色的行為與情緒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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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到這次表演上最具挑戰的部分,白潤音則說是如何呈現「小恒」的內在狀態:「最難掌握應該是他內心的想法,因為ADHD主要是注意力不足,他們如果有控制的話,情況就相對還好,還是可以讀書、寫字。」他解釋,一旦藥效過了,身邊微小的聲音都會成為干擾,「譬如說外面的聲音、冷氣的聲音這種,會一直去搗亂他的思緒,讓他很難專心聽課,也很難讀書。」
不過,白潤音也坦言,拍完這部電影後,自己對ADHD有了更深的理解,以自身為例,他表示升上高中後,班上剛好有一位在學習上遇到困難的同學:「我不確定他是不是ADHD,但他比較沒辦法像一般人一樣專心上課。」他說,過去或許會不太理解,但因為拍了《自殺通告》,讓他能更明白那種「想專心卻做不到」的掙扎。
白潤音演出逼真被誤認患ADHD 周冠威淚謝演員成就本片
在白潤音的表演之外,導演周冠威看見的是更大的整體,因為對他而言,選角不只是挑演員,而是找到能讓故事成立的「那個人」。
他說,自己在挑選演員時,並不是先決定人選再去安排角色,而是從劇本出發、依照人物設定尋找合適的氣質。「不是先選擇了幾個演員,才接著想哪個角色適合,是按照劇本有目標性地去找一些相對氣質能夠配合的演員。」從這句話來看,不難看出周冠威在選角時,對作品整體調性的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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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想起這次與白潤音的合作,周冠威說:「我在香港的時候,差不多有三十個人都說他真的很像,還有人問他是不是真的有ADHD?都問我他為什麼這麼像啊?因為我找過香港的校長、學生、老師都有,每一個都覺得很像;我特別問香港的老師,『你學校有ADHD的學生是不是這樣?』老師說:『對,就是這樣!』」從周冠威的描述中,可以感受到他對白潤音表現的肯定,那份投入幾乎讓看過白潤音表演的人,都留下深刻印象。
周冠威進一步補充說道:「我記得有一場戲拍完,我都哭了,我跟他說謝謝你!因為我覺得很多演員一起成就這部電影,真的很感恩他們的演出。」這份情緒的流動,也成為周冠威與白潤音合作中難忘的時刻。
延續導演的分享,白潤音談起合作時的印象,他笑著形容周冠威是一位:「很可愛的導演」。

(照片提供:本萃電影)
在他眼中,周冠威關心的不只是戲的完成度,更多的是演員在拍攝當下的狀態與感受:「他比較關注我們的,不是戲的好壞,而是演員當下的感受或是有沒有受傷。」白潤音補充表示,因為《自殺通告》中有不少與學生之間的動作場面,導演就會擔心他們會不會受傷:「所以導演會希望能用少一點的鏡頭完成,我覺得他是一個很有愛心、很有善心的導演。」從他的描述可見,《自殺通告》的片場氛圍在周冠威的掌握下,維持著一種專注卻柔軟的平衡。
《自殺通告》以青春為名,拍出的是制度下的壓力與掙扎,周冠威以導演的視角凝視現實,白潤音則在角色裡摸索出口;對他們而言,創作與表演都成了一種面對現實的方式,從專訪現場望去,能感受到這份作品背後的重量並非刻意設計,而是來自他們真實經驗的延伸,當鏡頭結束,他們留下的,或許是一種理解的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