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照片提供:光年映畫)
《左撇子女孩》由法國製作公司 Le Pacte 出資,集結蔡淑臻、馬士媛、葉子綺、黃鐙輝、夏騰宏主演,導演鄒時擎以童年記憶為靈感,拍出一個母親與兩個女兒在夜市與家庭之間成長的故事。
本片自坎城影展「影評人週」首映後便獲得好評,並獲得羅馬影展「最佳影片」、蘇黎世影展「評審團特別提及獎」等國際獎項的殊榮;故事裡溫柔而誠實的情感描寫,讓這部電影在光與聲的交織裡展現出關於愛、責任與理解的力量,也成為今年最受矚目的台灣作品之一。
片中由蔡淑臻飾演的媽媽「淑芬」、馬士媛飾演的大女兒「宜安」與葉子綺飾演的「宜靜」,構成母女三人之情感連結的重要一環;兩個女兒一個壓抑而倔強、一個敏銳而早熟,兩人之間的情感互動,令人印象深刻,她們憑著細膩的表演,分別入圍本屆金馬獎最佳女配角與最佳新演員,我們與兩人聊起《左撇子女孩》的拍攝現場,談她們如何詮釋這段複雜的情感,也談從角色裡學會的理解與成長。
馬士媛學著柔軟看自己 葉子綺用童心理解「魔鬼手」

(照片提供:光年映畫)
《左撇子女孩》入圍本屆金馬獎多項大獎,其中飾演大女兒「宜安」的馬士媛,更以第一次演出長片的亮眼表現,獲得最佳新演員提名;對她而言,這不僅是一場全新的經驗,也是一段從現實進入角色、再從角色走回自己的旅程。
談起這一路的變化,馬士媛停頓了一下,像是在尋找最貼切的詞:「我覺得好多面向都不一樣,感覺變得更柔軟。」她表示,導演鄒時擎之所以選中自己,是因為身上有某種與「宜安」相似的氣質:「那種叛逆、想被自我認同的年輕衝動與傲氣。」而這樣的相似,也成了馬士媛之後重新審視自己的起點。

(照片提供:光年映畫)
馬士媛補充說道,「宜安」在她身上殘留的氣,即便在殺青後仍跟著自己許久,甚至那段時間,因此而出了車禍:「殺青後,大概一個月內就出了兩次車禍,我覺得是因為宜安的那股氣還在身上,所以騎車的時候很燥,發生車禍前幾秒覺得好像不太對,結果真的出車禍,我覺得那時候的狀態有被影響到。」
這樣的經驗讓她意識到,角色的情緒有時並不會隨著拍攝結束而消散。當我們問她,這樣的情緒是否在拍攝期間就已經出現,她說:「拍的時候還好,反而是殺青後。我前兩年都覺得我沒事,覺得自己只是表演,不會被影響。可是我發現,我會一直想她。」
這份「想」像是一種延遲發酵的情緒,直到後來她持續上表演課,才意識到那其實是未被處理的狀態,馬士媛表示,後來上表演課時,一位老師讓她面對內心的情緒,才讓她的情緒有了出口:「我突然大哭,才發現原來我一直被宜安的某些情緒綁著。」

(照片提供:光年映畫)
馬士媛補充說道:「那堂課讓我意識到,我還可以有很多樣子,不一定要一直是宜安的樣子。」從殺青到真正釋放,這段過程持續了將近一年多,能從馬士媛分享這段心路歷程中,感受到她經過時間沉澱後的理解,更是一種逐漸學會與情緒共處的過程。
而談到未來若繼續表演,是否會擔心再次被角色影響,她說:「多少還是會,但我應該會更知道該怎麼去面對。」這句回答簡單、節制,卻也像是她給自己的確認:即使角色的情緒再度靠近,她已經知道該如何讓自己保持清醒。

(照片提供:光年映畫)
如果「宜安」代表的是青春期的倔強與衝撞,那「宜靜」則像另一個極端,她以孩子的方式觀察世界,理解愛、責任與被忽略的感受;在片中飾演「宜靜」的葉子綺,在拍攝時只有六歲,但早有廣告或表演經驗的她,自然反應與真誠情感,卻成了電影最動人的視角。
當被問到她眼中的「宜靜」是一個怎麼樣的小女孩時,葉子綺說:「我覺得她是一個很開心、很想要幫忙家人,很貼心的小朋友。」她的回答乾淨而直接,像孩子面對世界最本能的反應。

(照片提供:光年映畫)
葉子綺補充說道:「她媽跟姊姊都沒有時間陪她,所以她可能也知道家裡的經濟狀況,不是說她想要什麼,媽媽跟姊姊就會買給她,所以她其實知道自己是在做錯的事情,只是她會有一個理由,是因為魔鬼手、是因為阿公跟她講左手是魔鬼手。」對葉子綺而言,「魔鬼手」不只是劇情設定的細節,更是她理解「宜靜」的一種方式。她以孩子的角度去相信那個說法,
馬士媛看見敢愛敢恨的自己 葉子綺讓狐獴成為情感的依賴

(照片提供:光年映畫)
在《左撇子女孩》中,每個角色都像是一面鏡子,照見演員的某一部分;對馬士媛而言,「宜安」既是陌生的角色,也是熟悉的投影,她在詮釋的同時,也看見了自己某些真實的樣子。
「我覺得我跟宜安蠻像的,我也有點小傲嬌,而且本身個性也比較直接、敢愛敢恨,我們都蠻清楚知道自己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也許還在尋找,可是我們都很努力想要找尋自己想要或是喜歡的東西或某個人。」她說,這些特質在角色裡自然被放大,「所以我好像也沒有覺得把它藏在那邊,我覺得就是我的一些特質有展現出來。」

(照片提供:光年映畫)
或許正因如此,讓她在詮釋「宜安」時,並非全然抽離,而是帶著某種理解與靠近;不過這樣的相似,也讓她更意識到兩者之間的差異。
馬士媛進一步補充說道:「最大的差異就是她在面對那些負面情緒的時候,會選擇把情緒丟在別人身上,可是我自己是會先忍住,然後會自己消化,再把它轉換掉。我會希望我對待身邊的朋友或是喜歡的人,甚至是不認識的,我都希望大家都是人,大家都有很辛苦的地方,我們好好溝通,不需要這樣子硬碰硬。」
而情緒是「宜安」最難以掩飾的一部分,馬士媛則說,她理解那股憤怒從何而來:「我覺得宜安主要不是把憤怒放在爸爸身上,我覺得反而是氣媽媽,氣媽媽為什麼這麼不愛自己,氣媽媽為什麼要把自己推到那樣子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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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繼續補充說道:「這是一種反抗的方式,但不是最溫柔的,因為宜安也在學習理解媽媽,到最後才稍微轉變,有點像是宜安慢慢理解媽媽了。」從她的回答裡能感受到,她並沒有與角色保持距離,而是試著在情緒的共鳴與理性的理解之間找到平衡,對馬士媛而言,這不只是演一個人,而是理解一種情感的樣貌。
她對「宜安」的憤怒不僅有明確的理解,也試著在詮釋時找到讓情緒能持續延展的方法,為了讓情緒維持在那個臨界點,馬士媛給自己設下了一個簡單的狀態:「有一個很單純的核心,就是我不想理任何人,這是很簡單的氛圍,但我就記在心裡。」她提到,在與其他角色互動的時候,會再想起那些事前準備的設定與情感:「可能再跟其他角色對話的時候,才會想起我們之間的關係或經歷過哪些事,再把情緒丟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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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她而言,關鍵不在於刻意維持情緒,而是抓緊那個「不需要多說」的狀態:「我覺得很純粹,就是抓著那個『我現在不需要跟你們多說什麼,我可以把自己照顧好』的心情,讓自己一直維持在那個狀態裡。」那是一種不靠技巧維持的專注,更多時候像是一種自我對話,讓情緒自然流動,也讓自己在其中保持清醒。
從「宜安」的激烈到「宜靜」的依附,電影把情緒放回生活的細節裡;前者學著不再將情緒拋向他人,後者則找到能讓心安住的所在,於是,一個簡單的物件就有了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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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宜靜」來說,片中的那隻狐獴,象徵的是被照看的感覺與記憶的延續,也因此成了她最自然的依靠,因為在「宜靜」的世界裡,情感常以最具體的形式存在,就如同片中那隻名為「咕咕」的狐獴,成了她能觸碰、能分享的小宇宙。
葉子綺談到自己如何理解這段情感時說:「她喜歡和牠在一起,因為那是唯一可以說話的對象。」她的回答雖短,卻清楚指向了角色的孤單與依附。

(照片提供:光年映畫)
或許對「宜靜」而言,那隻小動物不只是陪伴,也是能夠投射情感、練習關心與被關心的存在,因為孩子眼裡的情感常是直接的,沒有形而上的語言包裹,正因如此,那份依戀反而更誠實。
談起與「咕咕」對戲的經驗,葉子綺笑著說:「我其實有點怕牠。」語氣裡沒有刻意的掩飾,反而帶出一種自然的距離感。她在現場的真實反應,也讓「宜靜」與動物相處的畫面多了幾分真切,那種既想靠近又有點害怕的情緒,正好對應角色內在的矛盾:渴望媽媽跟姊姊能多點時間陪伴自己,卻又不敢表達自己的情緒。
或許,也正因這樣的距離,讓「宜靜」看起來更真實。葉子綺的表演沒有經驗主導的技巧痕跡,而是以孩子的本能去相信角色的感受,在「喜歡」與「害怕」之間,呈現出一種純粹的掙扎與誠實的情感重量。
馬士媛演姐姐最難掌握是距離 葉子綺推《左撇子》二刷看細節

(照片提供:光年映畫)
這份對情感的直覺,也延續到葉子綺現實與角色之間的對照,並分享彼此的差異:「我覺得最大的不一樣,就是沒有姐姐,因為我在真實世界沒有姐姐,只有我自己而已。」語氣輕快卻真誠。

(照片提供:光年映畫)
葉子綺隨後也補上一句孩子氣的渴望:「我想要姐姐,不想要妹妹,因為還要照顧。」短短兩句,既是童言也是心事;因為在電影裡,宜靜對姊姊的依賴並非單純的血緣親密,而是一種渴望陪伴、被守護的情感寄託;在現實中,葉子綺把這份缺席化為最直接的語言,讓角色的孤寂與依附更顯真切。
從另一個角度看這段姊妹情,馬士媛形容那是一種難以言說的張力。她說:「要拿捏好那種說不出口的愛,這件事情的矛盾最難。」對她而言,「宜安」想保護「宜靜」,卻因為外在的壓力與自身的恐懼,不得不在愛與距離之間試探。
這樣的表演難度不在於情緒的展示,而在於如何在眼神與微小動作裡安放這份含蓄的矛盾,讓觀眾感受到那種既想靠近又必須保持距離的情感,而不讓表演流於直白或外顯的宣洩。

(照片提供:光年映畫)
最後,當被問起希望觀眾在電影裡帶走什麼時,馬士媛說:「希望大家看完之後,或是在看的時候,能去感受那些電影裡可能會讓人有一點刺、但其實很真實的瞬間,大家可以把那些感受,在回家的路上慢慢消化,或許能和自己的生活產生某種連結,希望大家能去面對自己的感受,從中找到讓自己更舒服的方式,無論是和愛的人、還是不那麼愛的人相處,都能找到更好的方法。」

(照片提供:光年映畫)
葉子綺則以純真卻充滿真誠的語氣補充:「這部電影的內容是一個單親媽媽帶著兩個孩子,他們搬到台北,發生了很多事情,希望大家可以去看,帶著朋友和家人一起進戲院。因為這部電影有很多細節,第一次可以先看劇情,第二次再去看那些細節。」

(照片提供:光年映畫)
在《左撇子女孩》中,母女三人之間的情感拉扯,不以戲劇性的轉折鋪陳,而是透過細微的表情、動作與台詞,讓觀眾在不言之間感受到愛與距離的重量;對馬士媛與葉子綺而言,這段共演不只是一次角色詮釋的經驗,更像一場關於「理解」的練習,理解家人、理解情緒,也理解自己。
從馬士媛的柔軟與自省,到葉子綺的純粹與本能,《左撇子女孩》在她們的演繹中多了一層生活的溫度;或許正因為如此,電影裡那些日常的互動,才會如此貼近現實,也在銀幕暗下的瞬間,仍久久留在人心裡。

(照片提供:光年映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