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的夜晚,乾淨而無菌。
可最乾淨的地方,也最容易藏污垢——
因為每一個汙點看起來,都像被安排好「不會留下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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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點零七分,樟宜機場外。
蕭遙拖著行李,沒有休息,只有一支燙口的咖啡和一條死神留下的訊息。
「藍帳。48小時。」
對一般人來說,藍帳只是跨國金融的一種分類:
境外投資、基金流通、合法洗錢的中介站。
對警界的人來說,藍帳是一張無聲的網——
把詐騙、地下錢莊、虛假慈善、假投資、人口販運,都洗成乾淨的數字。
把血變成水,把水變成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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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遙到達新加坡刑事局大樓,會議室的燈亮著,一個熟悉的人坐在桌前。
香港重案組的梁家瑋。
上次見面是在網路上,這次是在現場。
梁抬頭,表情冷靜:「你也收到『影片』?」
蕭遙點頭。
梁家瑋苦笑:「我本來以為只有我們香港遇到『意外』,沒想到這個案子是跨國的。你說的死神……我一開始不信,但現在……」
他把一份文件推過來。
「你要的藍帳資料——不在警方手上。」
蕭遙一怔:「那在哪?」
梁指向窗外燈火通明的城市:「在銀行和財金局手上,我們沒有權限直接調。」
「只有什麼人能調?」
梁沉聲:「檢察官。
但新加坡的檢察官不會為了一個外國案件動手。」
蕭遙沉默。
這時,會議室外走進一名新加坡女督察,短髮、黑眼圈、手裡抱著厚厚的資料夾。
「你們要調藍帳?」她語氣疲憊卻極冷靜,「藍帳不是一般金流。它是——官方知道,但從不主動碰的一個黑洞。」
她把資料丟到桌上。
上頭一個標籤:
《藍帳:受害者名單回流可能性研究》
蕭遙翻開。
第一頁就是結論:
「理論上可行,但需要權限:超過警方層級。」
梁家瑋嗤笑:「實際意思就是:沒有人敢碰。」
女督察瞥他一眼:「不是不敢碰,是碰了會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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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下,語氣輕快得像在說天氣。
「三年前,我們這裡也有一個案子。有人匿名向財金局提交『受害者名單回流計畫』。」
蕭遙眼神一瞬鋒利:「結果?」
「未立案、未討論、未存檔、未簽名。」她挑眉,「像沒來過一樣。」
蕭遙吸一口氣:「你知道那人是誰?」
督察盯著他:「你知道答案。」
梁家瑋低聲:「死神。」
不是追捕者
不是報復者
是一群受害者看不見但渴望的——「補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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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份資料,是「藍帳」的路徑圖:
- 資金在新加坡集結
- 透過空殼公司轉為合法基金
- 洗白後流入香港、馬來西亞、台灣
- 一部分回到投資市場
- 一部分消失,沒有紀錄
蕭遙找到一個異常:
「消失的部分」多數落在「慈善基金」名義。
慈善——
又是偽善基金會?
他把比對查詢打開。
永望基金會(台灣)→ 查無紀錄
永望基金會(香港)→ 冻結
永望基金會(新加坡)→ 活躍
梁家瑋臉色變了:「台灣消失,香港凍結,但新加坡還活著?」
督察喃喃:「這不是基金會,這是洗錢管道。」
「他們用受害者的名義募款、請願、打官司、做新聞,然後再把錢輸出,像合法搶劫。」
蕭遙盯著螢幕:
「如果死神想回流金流,就必須打開新加坡的永望基金會。」
梁家瑋眉頭皺起:「你要提告?調查?偵查?我們沒有權限查境外慈善機構。」
女督察笑了一下:
「除非那間基金會犯下了殺人、人口販運或金融重罪——那就不是慈善,而是跨國犯罪。」
她再丟出一份資料。
死者名單。
不是三十個。
是更早。
四年前,新加坡一間倉儲公司,爆出「工人意外死亡」。
那是公開新聞。
但真相寫在內部報告:
死者是詐騙園區的會計。
失足摔死。
官方結案。
旁邊還蓋了印章:
「永望基金會:提供家屬法律協助」
梁家瑋倒吸一口氣:「他們不是在幫家屬……他們在清掉證人。」
蕭遙指向名單底部:
死者死亡前七日:
「曾向某檢察官傳送受害者名冊。」
再下方,一行字:
「接收者:K.F.」
整間會議室安靜得像墓室。
死神,不是突然開始殺人。
是當第一次證人被「意外」處理後,他就知道:
要想回流錢、救受害者、抓主腦
必須先切斷主腦的刀口——
那些用慈善外衣清除證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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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遙把資料收起,語氣很輕:
「永望基金會會改名嗎?」
女督察苦笑:「一年改三次,換董事、換負責人、換帳戶……可是——」
她把螢幕轉向他。
董事名單裡,有一個名字永遠不變:
- 海外會計顧問:Chung, M.
- 籌資策略顧問:Chung, M.
- 法律諮詢:Chung, M.
梁家瑋眯眼:「同一個人,還三個職稱?」
「不奇怪。」督察說,「因為他不是一個人名。」
螢幕打開一張照片——
剪報、報章、慈善活動合照、各國演講。
一個戴眼鏡、平和微笑的男人,西裝整齊,手放在胸前,彎腰向捐贈者致意。
旁邊的英文介紹寫著:
「世界慈善與社會正義聯盟成員
Chung, M.(暱稱:Mo)」
督察吐出一句:
「新加坡政商圈都知道這個人有問題,但——他太乾淨。」
蕭遙盯著照片:
眼神細長、表情冷淡、笑不露齒。
看起來不兇、沒有氣勢、甚至有點普通。
但普通得恰好可以從每一個國家滑過雷達。 媒體說他是善人。 法院說他沒有犯罪紀錄。 政府說他值得肯定。
但死神說:他是詐騙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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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遙接通國際刑警訊息:
「找到主腦第一條影子了。」
對方訊息跳出:
「不要急著抓。」
「為什麼?」
「因為他不是刀。
他是刀柄。」
蕭遙盯著螢幕。
死神又傳訊息:
「想抓他,就先切掉他的手。」
螢幕最後跳出一個地址:
「新加坡·濱海灣
永望基金會:慈善晚宴」
時間:明天晚上七點。
不是潛入、不是秘密行動。
是公開場合。
死神沒有說下一句,但意思很清楚:
——去見他。
——讓他知道,有人開始還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