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就這麽看着——
看着藍天和海鷗,然後一點也不覺得寂寞。
那這個人值得結交,可這樣的人,又很難遇到。但若是我們真地遇見了這樣一個人,大概我們也是如此不覺得寂寞,於是便不用刻意結交,反而是只點點頭打個招呼,便可以繼續看這藍天和海鷗。我們在藍天和海鷗的陪伴下,不需成為朋友,便已經都是朋友。
還有人說,與一個人的結交程度,往往要看這個人朋友多不多。朋友越多,便也越不適合深交了。記得有記者採訪沈從文,提及他和老舍的關係。沈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說,我與他認識,但他和所有人都認識,因為這個,我的認識反而也不算什麽了。之後也看過一些提及老舍的回憶文章,似乎對老舍有這樣印象的也不在少數。
我自然不曾見過老舍,只是讀過他的書,還有一些戲劇。我喜愛《正紅旗下》,更勝過其他。可能是關於回憶,關於過去,往往會讓人更願意接受和傾聽。就像沈從文的湘西、自傳,也是如此。到了各自的晚年,無論是不是戛然而止,總歸是再也不能提起從前的擔子了。
我知道會有這樣的人,因為這就是別人提到的。
我也知道,以後還會有這樣的人,因為每一件事,都已早早寫在了歷史之中。我們的生命還是太過短暫了,所以無從改掉原有的毛病。但有時候,認真想下去,如果真有更長的生命,一切就會變好嗎?恐怕更要讓人毛骨悚然了,也說不定。
從開始,生命本身就已經設定好了,接受了這個設定,也許更容易過好自己的一生。
無論如何,我們也就是現在的我們了。
不會改變,也不想改變。
對一些人,可能更好;對另一些人,則總是不滿。
這也沒什麽。人和其他動物都是一樣的,不是所有生命都可以像鱟一樣,經歷了生命大滅絶,也一樣堅持原來樣子,繼續活在新世界里。我們尊重鱟的選擇,也會尊重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人。
「只要他們還允許我繼續自由地看藍天,看海鷗。」
也許是這樣的。
每個人都想要一種可能的生活,但這個「可能」,我們能夠解釋給自己聽嗎?
當我們開始對去殯儀館的路熟悉起來,也就是我們開始進入生命的末期。其實這也只是一種人為的設定,在生命自身的變化里,從未有什麽開始和結束。更何況,我們真地能在開始和結束里,找到一個「我」嗎?
像是很多人一樣,我也不會更加特殊。
所以,我願意聽一個人給我講另一個人,因為另一個人,仍在海島上,自在地看着海鷗,看着藍天,然後不會覺得寂寞。
寫一封信給我因菲納斯島的朋友吧,讓他告訴我,那些離去的日子,曾經發生過什麽。
也許驚天動地,也許默默無聞,也許只是和我一樣,慢慢接受自己。
一切該在開始的時候,便得到解答,而在結束的時候,才提出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