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航空公司裡，有個每年必修的科目，叫SEP——Safety & Emergency Procedures。這玩意兒既是飛行員、也是空服員的共同「年度大考」，考完才可以把執照延長一年。簡單來說，就是提醒大家：你不是只會端咖啡或握操縱桿，你還得會在飛機出事的時候救命。
訓練內容當然包含逃生。比如說萬一飛機落地後出了大問題：輪子卡死、起火、機身斷掉一半之類的（光聽就夠心驚），我們得帶領大家用最短時間逃出去。
鞋子，穿還是不穿？
有趣的是，各家公司對「逃生時要不要脫鞋」的要求不太一樣。
多數公司乾脆一刀切：一律脫掉。不管你穿的是拖鞋、涼鞋，還是耐克最新跑鞋，統統脫掉。理由也很合理——誰知道鞋子上那個小金屬扣，會不會在你「啪」的一腳踩下去時，把逃生滑梯扎個洞？那可是幾十條性命倚賴的充氣救生艇，不能開玩笑。
但阿拉伯航空公司就比較「精緻化管理」。他們分兩種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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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lanned Evacuation（有準備的逃生）：機長早就預告「待會兒要溜滑梯喔」，這時候全員都得脫鞋，乖乖塞頭頂行李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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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planned Evacuation（突發狀況）：例如飛機突然燒起來，這時候來不及脫什麼鞋，就只要求穿尖頭高跟鞋的女士把鞋脫掉，其他人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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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這政策挺「務實」——至少考慮到時間壓力。但你若真穿著Dr. Martens八孔大靴子，恐怕還是會拖慢半架飛機的進度。
機長的「四大金剛」簡報
真正遇到需要逃生的時候，程序是這樣的：機長先解決飛機能解決的問題，如果還是發現「大條了」，就會廣播一句經典台詞：“Purser into cockpit！”（客艙經理，進駕駛艙報到！）
然後機長要交代四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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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Nature ——發生了什麼爛事？（例如「一個輪子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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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ntentions ——我打算怎麼處理？（例如「先硬著頭皮落地，然後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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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ime ——你們有多久可以準備？（可能是三十分鐘，也可能是三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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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Special ——有什麼特別叮嚀？（例如「左邊有火，不要開那邊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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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很有條理，對吧？訓練時大家也是照這四點演練，個個表情莊嚴，好像真的能上演一場「全員逃生的奇蹟」。
理論VS. 現實：人性測試開始
但問題來了。理論是一回事，乘客的行為又是另一回事。
我有個老同事機長，就曾經遇過類似狀況。他的描述至今讓我啼笑皆非。
那天，他剛把「四大金剛」交代完，座艙長立刻去跟乘客簡報：各位，我們可能需要緊急撤離，待會兒聽指令就好。
結果呢？座艙長話還沒說完，客艙裡馬上炸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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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乘客開始交頭接耳，像股市聽到壞消息一樣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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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大家齊刷刷打開行李櫃，拼命往身上塞東西。護照、錢包、筆電，甚至還有人把免稅品紙袋抱懷裡——生怕火燒了沒法退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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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服員還想冷靜地解釋，但每走出一步就被乘客攔下：「小姐，我這台MacBook要怎麼帶走？」「服務生！這算不算航空公司疏失？我要投訴！」「小妹，待會兒是不是還有晚餐？！」
座艙裡吵得像夜市，吵到空服員幾乎不敢再往前走。
真正逃生時的「烏龜速度」
飛機終於落地停妥。機長一拉煞車，立刻廣播：“Attention crew at station！”（全體組員就位！）
這是信號，意味著要準備執行逃生程序了。
但是！在那一秒，全艙乘客像約好了一樣，齊刷刷站起來，打開行李櫃，把大大小小的行李拖出來。彷彿這不是逃生，而是「桃園機場落地後的下機秀」。
機長再廣播：“Evacuate! Evacuate!”（撤離！撤離！）
可惜沒人聽見，因為整個客艙已經吵到像演唱會現場。
空服員也陷入僵局：要不要開門？開了會不會被人擠下去摔斷腿？最後是某個膽子比較大的先拉開一扇門，滑梯「咻」的一聲充氣展開，其他人才陸續跟進。
結果逃生現場活像烏龜比賽——乘客人人背著行李，卡在滑梯口磨磨蹭蹭，滑下去還要護著自己的Samsonite。有人甚至把拉桿拖到一半，卡在滑梯上，後面的人只好乾等。
整個過程硬是拖到超過十分鐘才把人撤完。要知道，法規規定是「全機乘客必須在90秒內撤離」。這下可好，連90秒的四倍都不止，直接打破了「天方夜譚」的紀錄。
幸運的是，當時飛機沒有爆炸，也沒有燒起來。唯一的損失是兩條逃生滑梯被行李拉鍊或金屬尖角刺破。其他？一切安然。
總結：人性比程序更「難控」
所以，那位機長最後感慨一句：「訓練歸訓練，實務歸實務。真遇到時，就只能各人顧性命！」
SEP教我們冷靜、快速、服從指令，但乘客的反應卻常常是：「我先顧我的行李，再顧我的命。」
有時候，我真覺得航空公司的訓練教材應該改一改，不要光教「滑梯怎麼打開」，還要加一章：《如何與乘客搶行李》。這樣可能更實用。
✈️ 飛行後感：航空界有句黑色幽默：「飛行員最大的挑戰，不是操作飛機，而是操作乘客。」聽過這故事後，我想，這話一點也不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