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小說改編成電影的《PS. I love you》不知讓多少女生哭紅了眼,羡慕劇中女主角有這麼一位溫柔體貼細心又浪漫的男生守護著,然後看看身邊的臭男生,忍不住開始數落著時,男性同胞不免防衛著:「哎呀!戲啦!小說啦!都是編的啦,那有人真的會這麼大費周章的!」
或許《PS. I love you》不是虛構的,但是我認識兩個男生就真的有過如此浪漫的行徑。
柯典一曾經是位所謂的「電子新貴」,從事電子儀器的研發與設計,他在民國75年出國讀書之前,花了不少時間,陸陸續續寫了三十封給家人的信,然後藏在家裏很少有人會去翻的地方,比如舊雜誌堆中、儲藏櫃裏、壁櫥內、米桶後面、椅底背板、工具盒中、底子底層…讓家人在無意中有「挖寶」的驚喜,彷彿他人仍在家中。
他還在出國前一晚,一個人跑到頂樓陽台錄音,輕聲細訴自己對家人的愛與即將遠離家人的不捨,也在錄音帶裏提到他在家中分別藏了四件給父母及弟妹的禮物(分別是給媽媽炒菜後濾油的篩子,給弟弟一直想要的裝錄音帶的盒子,給愛喝茶的妹妹一個漂亮的茶杯,給父親一個只裝了一元的紅包),這卷錄音帶藏在大年除夕夜祭祖才會拿出來的燒紙錢的桶子裏,換句話說,是在過年全家吃團圓飯時才會發現,然後一起聆聽的時刻。
這位令人肅然起敬的新時代好男人是我的大舅子,從荒野保護協會籌備時就開始協助著我,並且這十多年來一直担任著荒野副理事長的終身志工。
其實典一他有一些非常特別的興趣或嗜好,比如說從高中起,在那保守的民國六十年代,就開始背著重重的氧氣筒學潛水,在出國留學時,迷上玩遙控飛機,一直到現在,常常見他一個人關在房間內花好幾個星期組裝飛機模型,拿著鋸子東切西拼,等到星期假日天氣放晴了,就興高彩烈地去放飛機了!
不過,自從二十多年前我們遇見了生態作家、探險家徐仁修老師,開始籌組荒野保護協會,我們工作之餘的所有時間就以荒野的會務推廣為第一優先順位。前些年,荒野打算拍一部紀錄台灣最大型的特有種哺乳動物──水鹿的紀錄片,從來沒有爬過高山的典一也跟著拍攝小組上了好幾次奇萊山。雖然他心有餘悸的形容:「我們從山上快乾涸掉的小水塘拿的水是黃褐到墨綠色的,所以我們只好加上咖啡粉煮來喝,看起來才不會太恐怖,煮湯也只能煮成咖哩湯顏色比較接近。」不過,下山沒多久,他卻又想著那片高曠靜謐的山林。
因為他是所謂高科技的電子新貴,十多年來年前離開大公司與幾個朋友自己創業,還算蠻成功的,後來把股份賣掉,開始過著退休的生活。
就在享受退休生活的這些年,他幾乎變成了荒野的全職義工,不過有空檔時,他常常到台灣最近的邦交國帛琉潛水,認識了一些當地的朋友與官員。有一天他突然接到當地朋友的電話,詢問有空沒有在生態旅遊的研討會中幫忙做現場口譯,也因為這樣的機會,讓他了解到帛琉當地發展觀光與生態保護間的衝突,促成了帛琉政府與荒野保護協會的合作關係,由我們支援伙伴到當地幫忙培訓當地的導遊與領隊,並且協助製訂生態旅遊的規範與考試認證的制度。
典一又他還重拾兒時的興趣與夢想,比如說學拉小提琴,吹薩克斯風、捏陶、玩飛行傘,以及學射箭。
不知道是不是國內射箭的人不多,在隔了二、三十年後重新拿起弓箭,才學一年居然就給他拿到了二座獎杯與三面獎牌。
典一形容射箭是一種非常君子,非常重禮儀的運動,甚至可以說不只是用蠻力或技巧的運動方式,而是具有人文教化的功能,因為射箭時必須心念專一,完全摒除雜念,如此才能動作協調,充分發揮自己的力量以及技術。難怪當年孔老夫子把射箭當作學生六門必修的功課之一,因為它可以訓練一個人達到忘我、無求、超越等等的精神修養,也因此有人形容射箭是一種無技之技,無藝之藝,一種無為而治的至高境界。
看著典一這二十年來,不管在工作上,在生活安排上,似乎在不強求的隨遇而安的自在裏,卻又積極地努力,同時又不失赤子之心般的遊戲人間。
總覺得荒野人真的都是非常浪漫,不止表現在對自己的家人,還將這股愛化為對環境的大愛挺身而出,而且這種浪漫是驅使人們進一步追求真善美的動力,在生活上是如此,在工作上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