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把那只小流浪狗拿回家養了。十幾天後,第一次帶它出門。在風景如畫的沿河景觀帶的小路上。一對中年夫妻走過。女的說,看這小狗,多麼可愛。然後我便聽男的,從鼻腔裡發出不屑的三個字:小土狗。
那一瞬間,我居然不好意思起來。我替我這無知無覺在草地上撒歡的小狗自卑起來。當然,很快我意識到一個更加嚴重的問題。
哦,原來你是如此虛榮的一個人。
是的,你以為自己很酷,對什麼都不屑。其實,你是一個自卑的人。
昨天,因為狗老吃貓糧,於是將貓食盆調整到高一點的位置。在戶外,一不小心,一抬頭,被空調架子碰到了腦袋。看似不輕,其實不大疼。但很快感覺不妙,有液體流了下來。用手一摸,果然大把的鮮血。真是好久沒有看到自己流血了。血緩慢的往下流,被頭髮阻擋了那麼一小會,已無濟於事。然後成一股細流從臉龐加速淌下來。鏡子中觀察自己,血流如描線筆一樣,勾勒出這張肥臉油光滿面的輪廓。
腦子忽然想了很多東西,先是想,有沒有傷到腦殼,要是傷到了,我就成了那個腦殼壞掉了的胖子。
再然後,居然想到一句吉利話出來。叫做鴻運當頭。
都這時候,還想著吉利話,這個生活沮喪的胖子,想著如何用吉利話拯救自己的不幸。也是沒救了。
狗是吃不到貓糧了,但新問題來了。因為放風成癮的兔子居然吃起狗糧了。沒用的小土狗,安靜的看著兔子侵門踏戶居然一聲不吭。
中年人的心眼可是真多。
我心裡想,丫不是嫌棄我買的狗糧廉價,也只配兔子吃吧。
下樓和女兒去遛狗,被小狗的流浪狗父母給看到了。兩隻狗呼嘯而來。公的那只跑我跟前,上躥下跳,花樣迷惑。母的那只,則努力拉小狗跟自己回去。
只見她將小狗推翻在地,估計過去的習慣是叼起它就走。可惜,這只小狗被我養的太肥了,母狗左看右看,愣是無處下嘴。叼不起來。一楞神。小狗翻身而起,跟著我們風一樣的跑進了電梯。留下兩公母在樓梯口悵然若失。
女兒先是生怕小狗被帶走,著急的說,別讓小狗被她們帶回去。
女兒後來在電梯裡跟我說。它怎麼能不要自己的父母呢?
或許有很多生物學的知識可以解釋。但一時間,我無言以對。
因為之前有那麼一瞬間,我還在自我欣喜,這只狗已經被我們養熟了呢。
生活的日常而已,卻不免被一個滿肚肥腸的油膩胖子想到了細膩的深處,就彷彿小便後忽然打一個激靈,那種感覺,全然不是一回事了。
面對一個事情,看到別人義憤填膺,感到生氣的莫名其妙。
難道現實不就是這樣嗎?
可是卻聽到回答,為什麼現實會是這樣?
是的,微小的感觸而已。卻生出非常沮喪的結論。
顯然,我已經成長為過去我痛恨或者鄙視的那樣的人。
你已經麻木不仁,但你卻覺得天經地義。
所以更微妙的是,我其實並不為這樣的結果感到惋惜。甚至,甘之若飴。
面對那些回答,從心裡笑著,這是因為年少無知。等你們吃上苦頭就知道了。
可是當初,我們在吃苦頭的時候,卻未必這麼想。
想想那樣的時候,何嘗不是一種朝氣蓬勃。
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變化了呢?
我們這些日漸庸俗的中年胖子。
在一個以為是天經地義的道路上確實不可自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