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3-17|閱讀時間 ‧ 約 7 分鐘

〈影評〉他們在島嶼寫作:《兩地》芳草連天

我哭了,我們畢業生都哭了。我們是多麼喜歡長高了變成大人,我們又是多麼怕呢!當我們回到小學來的時候,無論長得多麼高,多麼大,老師!你們要永遠拿我當個孩子呀!
做大人,常常有人要我做大人。雖然,這些人都隨著我的長大沒有了影子了。是跟著我失去的童年一起失去了嗎?
  • 他的鬚髮已白,水手卻始終無知於寶藏就在他自己的故鄉
  因為風遲一首名為《故事》的詩,使得林海音請辭了聯合報的副刊主編,但她的貢獻卻從未停止…我很喜歡這部影片的名字《兩地》,它意味著北京與台灣的顛沛流亡;童年的英子與長大後千變莫化的世界;林海音先生的「雙鄉」身分還有生與死之間的距離。影片中穿插著林海音先生的女兒走往北京舊家,那些稍有變化的街道卻還是依稀可見小小的英子跑著,跑過她童年時的家、跑過她記憶中的城南,遇見當時不在意但卻被刻在記憶深處的那些人…
  我欣賞導演用片段剪接來作今昔對比,城南舊事裡的人物都變成動畫歷歷在目,搭配著童年的意象,觀眾就像重新參與了林海音先生的生命,隨著導演將林海音先生一生的年表作成動畫,我們也不禁哀悼著這位哲人的殞落。
或許正是因為她不在人世,電影裡的毎一個畫面都使人動容,包含了林海音先生生前的聲音與影像,宛如慈祥的母親輕聲念著她年輕的故事:「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鎮定,這樣的安靜。」
我把小學畢業文憑,放到書桌的抽屜裏,再出來,老高已經替我雇好了到醫院的車子。走過院子,看那垂落的夾竹桃,我默唸著:「爸爸的花兒落了,我也不再是小孩子。」
  看著她的文字,我想起了作者黃春明口裡所說的「母親」,影片中除了黃春明外還有很多曾被林海音老師栽培的年輕作者,他們都現身在影片中傳達對林海音老師的愛。陳傳興導演將鄭愁予的生平放到大時代下「詩的論戰」來看,而楊力州導演則將林海音的貢獻體現在每一個曾經是小人物的偉大作者上。
她的偉大或許不在復興家國,但她卻慢慢地一步一步耕耘,就像一位大方而樂於分享的老園丁,開放年輕有理想抱負的熱血小夥子進到她的菜園裡筆耕,一個一個文字的校稿、一篇篇文藝創作的刊登,對當時那些空有理想卻不知該如何實現的孩子們可說是多大的鼓舞!林海音先生指引了他們一條明亮的道路。縱使這條路並不完全平坦無波,但她領在前頭,作一位開拓「純文學」領域的拓荒者,就像英子當時心裡想的:「我已不再是小孩子了。」
  與陳傳興導演相比,我比較容易接受楊力州導演的表現手法,他用低調婉約的方式推崇無私奉獻的林海音先生,雖然她所處的時代要推動純文學是那樣艱難,但影片裡卻將每位作家們的描述拼湊在一起,連結成一個完整的敘事,每位作家說話的語氣都如此懇切,彷彿誠心希望觀眾能聽進他們的故事,海音的傳奇。
林海音女兒,夏祖麗女士,為了文學大師電影「兩地」,重新錄唱「送別」。
  • 可惜這故事如此殘破,以至於無法告訴你之後的情況
  小標為詩人風遲所寫的《故事》最後一句,就如同每個人的人生,再怎麼曲折而輝煌的生命,那故事的結尾總帶了點遺憾,使我們惆悵不已。
台灣警備總司令部認為這首詩的內容影射蔣介石和國民黨,作者風遲(本名王鳳池)被抓了起來,副刊主編林海音也因此被迫離開《聯合報》。作家們說林海音先生有好多面,一個是當主編惜才的她、當作家推動純文學的她、夏府裡總是好客的她,每一個她都像母親一般溫暖,她的身影不隨著生命而終,反而常存文壇。
   林海音原名林含英,小名英子,生於日本大阪,後舉家遷往北平居住,最先提出了「純文學」的概念,提倡不含政治及商業目的地創作文學,並提攜了大量台灣的文學青年。她在1961年成立純文學出版社,創辦《純文學雜誌》,她的名言是「有人得意,看背影就可以知道;有人失意,聽腳步聲就可以知道。」或許因她本身也有在創作,她正懂得文字的掌握及寫作的人的思維,他們別無所求,只要能讓更多人看見自己一字一筆所寫下的真摯語言,那就是激勵他們不斷創作的最大的恩賜。
  • 《城南舊事》下的海音情懷
  林海音的《城南舊事》,樸素而簡單的文字,沒什麼懸疑或刻意的氛圍,她所寫的是生命的經驗,簡單的字句卻觸動了每個人那段最脆弱的記憶,雖然她璀璨的一生看似暫作擱淺,但她的笑容及聲音卻始終迴盪在人間。
  有人評論林海音的小說在女性議題方面有特殊表現,反映出女性問題、婚姻生活的關注,在其所披露的女性經驗,我們見到了在性別壓迫中掙扎,且無法翻身的女性,也看透了女性所面對的桎梏與困境:惠安館裡的秀貞跳脫禮教的束縛,在親友鄰居的道德指責、批判諷刺下產下她的小孩,但她那覺得丟人現眼的父母,卻把剛落地的小嬰兒丟棄,使秀貞被雙重打擊下,終於發瘋了。
被指責的不是薄倖的男子,反而是傷害那些受到離棄的女子,傳統觀念對男人的絕對寬容,已經讓很多女人受到嚴重的傷害,書裡秀貞精神崩潰,或許就是要引起讀者高度重視兩性長久以來的不公平對待。透過英子童稚之眼觀看著人世間的悲歡離合,這個小女孩的雙眼看出去的世界,不作其它主觀的評斷,但卻讓讀者更深入的體會當時女性所遭受到不平等待遇。
  林海音曾對自己的創辦純文學雜誌及出版社的理念,作過以下的闡述︰「我辦的這份雜誌,名字雖然是「純文學」,但並不是那麼純,那麼深奧的。它是給一般人看的,要使大家都有興趣看,不管是學術性的論文,或者詩、散文、小說、翻譯,我不希望它艱深,而且我也是老少兼容。只要是好作品,只要是好作品,只要是一般讀者能吸收而開卷有益的,我們都願刊登。這就是我們的原則,即使現在我經營的出版社,出版的讀物也是一樣的路線。」也就是這樣對純文學的堅持,一種不譁眾取寵的平穩風格,提攜了許多文學創作者。
  電影中作家黃春明談起林海音先生時紅了眼眶;林海音老師的女兒坐在父母年輕時的結婚教堂上也數度哽咽,兩個新舊時代的交替、師徒與母女的兩地相隔,還有兩個故鄉所交織出的美麗故事。
  來自林間的海音多麼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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