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洋岸．小日子｜紙條61-68則

61 我很遠，你們很近。你們去的時候帶一只貝殼，講座開始時，我的大西洋便有潮聲…… 62 感覺奇摩部落格的日子彷彿是昨天，也彷彿久遠前的事。曾讀過的書，說過的密語，辦過的活動，仍歷歷在目，也遙如繁星。還好心上的營地，存有當時的火花，嗶嗶剝剝了當時小小的輝煌。 63 2008年夏天，在「有河book」。那是第二個夏天，「天涯海角讀書會」書友聚會。喜歡那個恰巧模糊的角度，書和詩映在身體和臉頰，好像穿了一整櫃的書，紋了一臉的詩。而讀過的書，都在心上翻了又翻，時間靜靜留下珍珠。 64 隱匿和686說「有河book」結束營業，我們還是可以約見面呀！我看著歷年來與隱匿在有河的合照，我們的頭髮短短長長，我總是笑，她總是一臉嚴肅。只有一次是我們和店狗，不知道講到什麼話題，竟一改平日的優雅，笑得東倒西歪，剛好被686拍到。雖然照片中三個女生都笑得頗醜，但每回翻出來看，不禁想，我們仨，兩個是寫詩的人，一個是「十六個夏天」的編劇，多麼巧，時間喀擦，前面是海，後面是書架，中間的我們被藍色牆壁包圍，文字在四周游泳。 65 那天，跟敬介學長聊了一下，突然好懷念學生時代啊！還記得大一新鮮人時，記錯上課時間，提早到學校，沒地方去，只好走進系辦，剛好敬介學長在裡面，他親切招呼我，我們就在系辦聊起了文學。 如今，幾千個日子過去了，我們跟當年沒兩樣，喜歡文學，喜歡閱讀，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敬介學長除了平日在東吳大學和靜宜大學教書外，還開了一間【詩空間】，有新書和二手書，也不定期舉辦各種與詩相關活動。他不改照顧學妹的真性情，知道我出詩集，【詩空間】立刻進書。 也忽然想起，學生時代開始讀村上春樹，就是敬介學長推薦的啊！ 人的年少與長大後的世界，其實存在著一條連接線，平日沒感覺，仔細回想，那條線如此紮實，循著時間，彙整我們的來歷。 66 愛逛書店的作家李志銘提到重慶南路的金石堂歇業了，我跟他說：「這間金石堂，是我高中和大學時期最常去的書店，我在那裏買了好多書。書店裡，有我年少的翻書聲，我心愛的作家和書籍，都在時間裡永恆。」 67 幾年前B曾推薦一部電影：《The Best Offer》，劇情不俗，導演很細膩，是我們喜歡的類型。 「愛」是永恆的題材，藝術擅於等待。 人在很年輕很年輕的時候，傾向於相信愛情無價，而在年老時，更傾向於愛比藝術崇高。對那些卡在中間，經歷過了，擁有了，在生活軌道上很認份的平凡族群來說，愛── 是昨日輝煌的爆破戲碼，是虛無過頭晾在半空中的霧，是寫了好幾本書卻依然觸不到的戀人。愛── 是今日餐桌上多燒的幾道菜，是相守之後也懂得孤獨的況味，是被瑣碎簇擁卻依然完整的靈魂。在這什麼都能典當、拍賣的世界，只要堅持一點點與錢無關的事物，那。就。贏。了。 到底是什麼讓我們著迷？是愛情本身？還是愛情的語言？抑或迷迷糊糊，只為了走進群居狀態？ 愛，果然像一場藝術的鬼火，燒得人沒有理智。 也許，餘燼才是真的。 68 老劉走了！這是他走後的第十七天，我依然不敢相信他已成為灰燼。不敢相信這幾年同學會上談笑風生的他，竟然啪一聲，像蠟燭熄滅了！大家不是說好，小學母校2019年建校一百周年時，要站在校門口合照嗎？他為什麼可以這樣不守信用？那我們的傷心怎麼辦？時間該留多大的洞給我們，才能裝得下心中的遺憾與不捨？ 我以為我年年回去都能和大伙兒談天說地，我以為年年一個人都不少，我以為我們還年輕，日子仍長，歡笑響徹雲霄，我以為．．．．．． 我就是沒想到，也許一個轉角，一趟旅程，一次意外，就足以奪去一個人的生命。 追思會之前，我寫了一篇短文，紀念他～ 【給劉鴻杰】 老劉： 收到小萍通知的那天，我整個人驚呆了！你開這麼大的玩笑做什麼？你知不知道年紀越大心臟越弱、越難承受生命中的變數？ 事情發生至今已十天，我感覺超不真實！2016年和2017年夏天的小學同學會，你看起來很健康，氣色也很好，怎麼會說走就走？你是不是唸了某個咒語，按下暫停鍵，稍後就會恢復呼吸？ 前幾天我打電話給老媽，她還記得你以及你父母。小時候，你就住在我舊家後面的巷子。你很皮，但學業成績挺不錯。 小四的時候你擔任風紀股長，成天抓班上愛講話的人，某次，我回應了身旁同學的話語，你眼尖發現，居然用木棍打我的頭！我當場大哭。第二天，我老爸便到班上教訓你，他說：「你怎麼可以打她的頭？！你可以打她的手臂或是腿，就是不能打頭啊！萬一打成笨蛋怎麼辦？」我老爸真天才，這種話也只有他講得出來。 我老爸很兇，你畏懼，從此不敢和我說話。這些記憶不知怎地，忽然從內心抽屜湧出，鮮明地如同昨日，但我們的臉已從稚氣變為成熟。 大約在我們二十歲時，知道你和小萍重逢，繼而成為戀人和夫妻，這真是最浪漫的事。你們是唯一的班對，而且小萍日前聲明，要你記得她，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她都要當你的妻。這是真愛啊，老劉，你實在很幸運！ 按照這個邏輯，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我們大伙兒也約好再當同班同學吧！回到我們的母校，從六歲開始，一起學ㄅㄆㄇㄈ，一起玩躲避球，一起吃午餐，一起慢慢長大…… 你那邊幾點呢？大西洋岸此刻是下午三點三十七分。窗外樹葉繁密，風的顏色是寶石藍，鳥鳴為我歌唱思念的音符。 請放心，你離開後的世界，我們幫你看著、聽著、體驗著。我會用我唯一的技藝～文字～記錄時間的航線。 六月十四日的追思會，我尚未返台，原諒我無法參加。很遺憾不能去送你，但我相信通往天堂的階梯，已經降落在你腳邊，會引領你至最祥和平靜的地方。 安息吧！老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