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語症吉他手與科學家鼓手 06

科馬和秋千避開狗仔，開車去了城裡最大的私藏唱片庫--秋千家。

他們窩在環形的、圖書館般的唱片收藏的圓心，整夜看著電視新聞，頭條反覆播出一卷監視器錄影帶，將科馬剛卸下的謀殺罪嫌指向Fender girls的吉他手。

科馬試圖從這黑白模糊的小小人影，辨識他好友的面孔，但這段錄像什麼意義都沒有。沒有殺人過程。

只是在案發時間拍到Fender girls的主唱妮娜和吉它手，一起進入兇案現場的唯一入口，然後，只有吉他手走出來。

「這什麼爛片？那個連螞蟻都捏不死的傢伙，被一卷誰都可以剪接的片子給定罪？」科馬說：「今天我們整團要對砍的話，最後活下的不是吉他手，不是毛狼，也不是我，絕對是妮娜！」

秋千縮在沙發上，抽菸，喝威士忌，拔沙發的毛，時而起身，搬著梯子爬上爬下，想在這環形高聳的唱片架上挑出一張合適情境的搖滾樂專集，科馬則整夜盯著電視機的新聞畫面。

「我必需離開一陣子。」秋千從四層樓高的位置翻出一張唱片，往下爬到二樓的時候，又因為看到另一張唱片而遲疑著想把手上的唱片放回原處。

「妳嫌人還不夠少嗎？」科馬說。

妮娜死了，吉他手失蹤，毛狼正動用人脈四處找吉他手，這城市裡曾經是Fender girls的人只剩下科馬與秋千。

「我想，是我把妮娜害死的。」秋千說。

「什麼？」科馬的視線終於離開電視機。

「嗯。真的是這樣子。」秋千最後取了殺手樂團的《我所做過的事》1爬下梯子：「自從妮娜取代我的主唱位置加入Fender girls，我始終沒有辦法喜歡她。我知道當初是我自己選擇退居幕後，但是……我就是沒有辦法喜歡妮娜。……真的很抱歉。」

「妳不需要為了討厭的人死了而自責。」

「科馬，有些事情你不了解。從小，如果我有什麼念頭，很快都會變成事實。尤其是那些不好的念頭。」秋千將唱片放入音響。

秋千嘖了一聲，似乎不太滿意正在播放的曲子，馬上又爬到梯子上，在二層樓半的高度平行移動，找尋更能符合心境的歌曲。

「秋千，妳可以坐下來嗎？妳掉下來我還要接住妳。」雖然科馬不曾看秋千從她的收藏品摔落，但是今天晚上不一樣。

「抱歉。」秋千爬回一樓，一手抱了十六張唱片，迅速裝進橘色的硬殼背包。科馬看情況不對，他瞥見秋千的手裡有石玫瑰樂團2，如果沒有猜錯，秋千正在打包她的荒島音樂。

「妳要去哪？」科馬站起來阻止秋千。

但秋千一再道歉，好像不讓她走就會馬上崩潰的樣子。

「最近我確實想過，我希望妮娜不要再給我捅簍子，你看現在，她確實沒有辦法再捅簍子了。」秋千哭了，科馬只能讓她走。

秋千背著心愛的橘色包包，裡面裝著要去荒島生活一輩子所必須帶的十六張唱片以及隨身聽，從自家公寓的門縫溜出去。

留下科馬，上萬張唱片，和一杯沒有喝完的威士忌。

小麥色澤的香醇表面，離科馬僅八十四公分之遠，是不費力氣伸手就能拿過來喝的距離，只需要欠身、往前傾，就可輕易嘗到酒精。

《我所做過的事》剛好在這時放完。滿屋寂靜讓科馬心想，竟然一首歌之內就失去了秋千。

(待續)

我已無路可退，還有哪裡容得下我？如果能撐得住，就撐吧。我想振作，我想放手，你知道、你知道的。不，其實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所做過的那些事。

1Killers - All These Things I've Done，有收錄在Killers專輯《Hot Fuzz》中。

2石玫瑰，八○年代曼徹斯特風潮的樂團，帶著迷幻舞曲感的搖滾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