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吃了嗎?」坐在電腦桌前,你邊盯著螢幕接聽電話,他口中吐出這句疑問,你的腦袋開始慢動作重複播放。
「⋯⋯嗯,有啊!」知道你三餐老是沒正常吃,胃痛是家常便飯,腸胃藥不離身,他偶爾會打來關切,可每當休假日,你通常很少計畫吃飯這件事,自己實在有些懶得動身覓食,於是為了不讓他擔心,你決定扯了個謊。
「⋯⋯其實還沒吃飯吧?你剛剛遲疑了。」不夠瞭解,或許就能這樣唬弄過去也說不定,可他機靈地聽出了你的猶豫,在秒瞬反應間捕捉到不對勁,一個反身回問果然露出馬腳。
「這樣也被你發現。」每次都瞞不過他,但心底的某個部份如湧泉般溢出甘甜,你總是在電話這頭,讓嘴角仰起最柔軟的弧度。
心細得徹底的他,被穿透的了是你的靈魂。
那些日常赤裸得像一段白話文,沒有艱深晦澀,連幸福也被寫得平易近人,信手拈來就被你們一頁頁地翻閱。他給你最捨得的寵溺,最接近童話的疼惜,你還是知道流淚的感覺,可是已經很久沒有嘗過那種鹹味⋯⋯。
有沒有被一個人愛過之後,就無法放下姿態,重新再愛上別人?
那些包覆著粉紅泡泡的關心對話,在什麼時候成了文言,你讀一遍又一遍竟還是沒懂,韋編三絕卻不能拿熨斗燙平,無法復原的皺褶讓你們難以若無其事。
他成為你的軟肋,在失去時活生生被剝離,他能給你任何東西,除了他的愛以外。你已受不起和擁有,從此廉價得近乎施捨,所以給什麼已經不重要,因你最想要的,他卻不能再給你。
後來的你必須耗盡氣力去喜歡別人,可不自然的姿態往往顯得刻意,不復以往。你不知道重頭來過,要去愛一個不是他的存在,會是這麼困難,因為發覺自己每個喜歡的人都像他,某個角度動作、某刻的神韻、某種習慣,在在給你千刀萬剮的提醒,自己已被他深如黑洞的愛給吞噬,難再為水。
還在他懷裡時偶發的吃醋忌妒,比不上後來對這份逝去的愛的失序偏執。
誰會知道,最後走啊走,就走到形同陌路的死胡同裡去了,別人總說你眼光高,一花一草一粒沙,都僅是塵埃過客的相伴,但其實那是你的目光在何時已甘願留在同個彼方,從未想過走遠。
你會記得這一生愛得最不像話的倔強,是你們愛到不想回頭的時候;因為一旦做過誰的滄海,眼底就再也納不進百川。
曾經的你光是想像分離就會難過,何況一語成讖,如同死亡是無法抗拒的,終究在現實裡被迫敗陣下來,這場不得不參與的愛情告別式上,你沒有挽留、沒有卑微,徒留無疾而終的未完缺角反而給了你一種圓滿 : 於是你開始變得勇敢,就為了遺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