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17：鹿死誰手

搭配音樂Taylor Swift-〈Look What You Made Me Do〉

提娜、之之與小莎正式決裂！

滿懷著各自的心事，曾經的好姊妹，也終究走不過這一關。

小莎強撐著跟喬治王的交往關係，藉著這層關係，搜集到了很多學期考題的題庫。甚至這些題庫，都還有前面幾屆學長們斷斷續續整理下來的解題，此題出處在內科教科書哪一本哪一頁第幾行、類似應用的題型還有哪些等等，是非常寶貴的資料；尤其對於即將面臨國考的她們，更是重要性如同...…考機車駕照前筆試的那本小書！

之前幾屆的資料都分散了，而小莎手上有完整近五年的全部整理！

大家自然是希望能夠資源共享了！

但小莎掌握著喜好生殺大權，不是分批次給、就是藉故說資料提供者規定不得外流（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喬治王那邊來的），組小團體，搞得眾人議論紛紛。

小莎自己困在一個非常痛苦的尷尬點上，有苦無處說——喬治王已經不知道第幾次對她動粗，嚴重到她甚至害怕與他單一獨處。但是扭曲壓抑的思想、斷絕孤立的人際關係，讓她沒有求救的念頭，甚至不知道自己該求救！甚麼考題的根本不是她的重心！

她只覺得痛苦，動輒得咎！

喬治媽對她的關心，變成喬治王嘲諷的藉口；她被要求參加與喬治王公開的活動，微笑行禮如儀維持了形象，卻在回程的車上被扯髮搧臉咒罵；隔天進醫院上班全程戴著口罩還勉強能遮住，但她幾乎無心關注臨床的課業了！

反正喬治王有說，她之後想走哪科他去喬說了算！

她只要忍著、忍著，即使全身每一個細胞都痛苦到在尖叫，但她整個人寂靜無聲。

跟她要甚麼考題資料？開玩笑，那搞不好還能賣出版社賺版稅，哪能說給就給！

提娜就這樣爆炸了：「小莎，你不要太過分！題目解題也不是你個人的！」

之之在一旁想幫著排解卻被兩邊的火氣逼退。

小莎心不在焉回嘴：「怎麼？你這男人婆不是想進外科？又怕太累？」

一句話刺傷提娜兩次！

男人婆，一次！之前提娜試著稍微練習女性化路線大失敗已經被笑很久了！

怕太累，第二次！

這就要說到，進外科同組實習的提娜跟小視，竟然發起了「勞權運動」！

已經跟璀鳳主任結下樑子的小視，沒想到進了醫院實習倒也乖乖的，沒捅甚麼大婁子。

然而，就在小視跟提娜兩閒來無事拿著薪資單聊天時，意外發現他們實習醫師的薪水被扣了！

天啊！實習醫師已經拿到夠少的28K或30K的基本底薪，爆肝、熬夜、燃燒生命，拿到薪水時都忍不住流淚，想著只要熬幾年成為住院醫師後就會好一點，再忍忍、忍忍，結果一比較其他科別均等的薪水條，自己進了外科之後竟然還減少了！

明明就更累阿！

他們衝去找祕書、醫教會，得到的回覆是「大環境問題、共體時艱，外科值班人力短缺，所以值班時數使用某種神祕算法後」，減薪是必然。 只有外科嗎？是。

以後會調回來嗎？不會。

為什麼事前沒講？請Intern幹譙大會，喔不，實習結束研討會上反應。

蛤？

小視一臉不敢置信：「所以我們現在反應卻沒辦法馬上調整？要等之後反應完可能下個梯次或不知道哪一屆，才會調整回來？」

「是。」秘書一臉你能奈我何。

提娜憤恨得走出來後，決定了！就算只有短短三個月的時間，但薪水平白無故被砍就是不對！她要發起活動表達這其中的不公！

小莎訕笑：「你該不會真的為了那三個月薪水，要去爆料？投訴？」

提娜悶不哼聲，看來消息果然傳得很快！

之之有點擔心：「對啊，你這樣會不會影響之後apply醫院？真有缺那幾個月薪水嗎？」

提娜：「等等！你們現在都在檢討被害者嗎？你們有想過等到輪你們來run外科時，過著這樣更累更慘更像狗的生活，卻拿著比其他爽科還少的薪水，你能接受嗎？更不用說，現在調薪事前完全沒告知，之後如果乾脆連薪水都不給了呢？」

小莎有聽到喬治王在抱怨，說這外科梯次的Intern有在策畫甚麼，上面主任非常火大，她目前只是不作聲罷了！

這次的交談不歡而散，每個人都心頭沉重。

那天在值班時，小莎遇到了奇怪的案例。一個阿伯凌晨在病房裡突然開始念念有詞、掙扎咆嘯！護理師要小莎過來看病人，也往上報了內科的學姊來處理。無奈，學姊在別處忙，抽不開身，小莎依著電話指示給了各種助眠針劑後完全不見效果，阿伯越吼越兇，像撞邪一般無法壓制！

「你講清楚病人到底是tremor、 rigidity、 bradykinesia到底哪種？」神經科光是用來描述肢體異常抖動就好幾種名詞！

「我...…我不會講！」小莎慌了！

「你錄影給我看，我等一下過去！！」學姊吼道。

傳完影片後學姊也衝到現場了，一查前後用藥紀錄，竟是輔助睡眠的抗組織胺施打過多，造成的EPS錐體外症候群：急性肌張力不全，發生的位置多在眼部、舌頭、頸背部與四肢，因肌肉持續孿縮。症狀如：眼球上吊、眼球歪斜、牙關緊閉、歪嘴、歪頭、舌頭外吐或捲曲。

現在回過頭來看都覺得好簡單啊！但急迫的當下卻是怎樣也想不透！

然而...…就在全院晨會時刻，忙了一晚的小莎昏昏欲睡，難得也有她這麼累的值班啊！卻聽到提娜舉手發問：「請問一下，現在為了保護病人個資，是不是所有病人的病況病情資料，不論任何形式記錄文字或影片的，外傳都要經過病人簽立同意書？」

主持的總醫師董哥醫師愣了一下：「是，怎麼了嗎？」

提娜眼光掃往小莎：「沒！就是想提醒一下，好像有人亂拍病人的影片，要小心啊。」

小莎氣炸了！

那明明不是甚麼外流的影片！而且也是有人交代了才做臨床紀錄的！說真的如果要檢討，好，要完全照流程來，先給病人或家屬簽同意書，再開始紀錄後由病人同意再上傳...…半夜幾點啊！那時候情況緊急啊！！

她沒想到提娜來陰的時候完全不顧情面！！

這下子她也不會客氣了！

小視、阿鬼與提娜串聯，悄悄的推動了一個「幫我們發聲」運動，既然照流程走院方完全置之不理，那就讓過度重視「服務品質」、「病患意見回饋」的院方收到他們最害怕的東西吧！

璀鳳主任雙手氣到發抖，不敢置信地看著桌上滿滿的「院長信箱」，都是在抗議的！

「請不要罔顧晚上值班醫師的權利！」

「聽說你們會砍醫師薪水不公告？ㄤ捏母湯。」

「半夜起來先照顧我們的年輕實習醫師，難道不是你們將來的臨床主力？為什麼要虐待他們？請幫他們的薪水加回來！」

璀鳳主任：「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接連好幾篇病人都投訴我們最近砍實習醫師薪水的事？你們有聽到甚麼風聲嗎？」

旁邊秘書跟幾個主治含喬治王連忙搖頭。

原來，小視本來想要設計個連署站、讓民眾路過簽名，但提娜一秒打槍：「你桌子剛擺出來，馬上就被警衛撤掉了好嗎？」

阿鬼問：「那就跟醫院借廣播來廣告一下...…」提娜白了他一眼，沒救了...…

提娜：「我們也沒時間一個個去說明，不如就讓民眾來問吧！」怎麼問？那就是好好利用實習醫師當作最大主場的時刻，也就是半夜值班接New pt（新病人）的時間啦！

這時候大佬都下班了、護理站人員接新病人忙翻了，實習醫師上場一對一跟病人問病史、開藥單，確認主治交辦事項，做簡單的臨床檢查聽聽心肺摸摸肚皮等等，會有很長時間的「one man show」。

這時候，提娜他們就把別針戴起來，上頭寫著：「你知道眼前的實習醫師被無故扣薪水嗎？」

下頭一排小字「為維護照顧你就醫的權益，歡迎詢問」。

挖賽...…就這樣在大老們的眼皮子底下耶，超多民眾一聽完解釋後，紛紛表示願意幫忙，再順勢遞上一張「院長信箱」，於是變成主任桌上的滿天飛！

璀鳳主任氣到槌桌：「喬治王，你給我查清楚！這背後究竟是哪幾個學生在做怪，不想畢業了是不是？！還有，當初想到挖條文砍Intern薪水的也是你，科金費不足又一直虧損！說甚麼之後你負責主辦的國際學會資金會更優渥，你不要以為自己是甚麼白蓮花啊！」

喬治王悻悻然點頭。

主辦這類學會果然吃力不討好，為了他的官運亨通都忍下來了，更別說那些討厭的Intern在扯後腿了！管自己有沒有在跟其中誰交往，才這短短幾年都忍不了吃苦，將來還能為科裡面做甚麼？

喬治王的抱怨都傳到小莎那去，她沒加入小視跟提娜的策反計畫，被保密在消息外。雖然隱約有懷疑，但她還沒辦法直接踢爆當年的好友，把名單告密出去。一個梯次有近兩百多個Intern、來自至少五間學校，誰都有嫌疑。

然而串聯的行動沒有減緩，這是一間藏不住秘密的醫院。越來越多Intern私下表示認同也加入了行列，之之就在一次餐廳角落遇到提娜時問了：「欸，聽說最近那個院長信箱幫實習醫師說話的，是你寫的？」

提娜大口吃飯：「沒啊！去查都說那真的是病人跟家屬自己寫的。」

之之納悶：「這麼衝的事除了你還有誰會做啊？」

提娜笑：「重點不是衝不衝，你想，如果今天管理階層有循著既有規定來回應處理，我們會需要抗議這些嗎？」

之之瞪大眼：「所以，真的是你！天啊！聽說醫院在查！」

提娜聳肩：「不處理問題，處理那個『有問題』的人，這是正確的嗎？沒在怕啊！倒是你，之之，」她正色道：「你要加入嗎？你是站哪邊的？」

之之愣住。

提娜放過她：「你再想想吧！今天如果每個實習醫師可以這樣被隨意對待，哪天會不會是住院醫師？甚至主治醫師？我們其實是在同一條船上，如果有從主治醫師角度看來，覺得Intern只是熬個短短一兩年，就要我們把這些不合理吞下去，那就是媳婦熬成婆轉身虐待的開始。再說，我以後如果不留在這間醫院沒關係，但我很有可能會走外科，我不想要進入這樣會abuse人的環境。」

之之不知如何回答。

搭配音樂Iggy Azalea -〈Team〉

之之感受到了兩股勢力，一邊是多年的好友提娜，她策動著這些「大逆不道」的私下活動，最根本是因為她看到了自己的悲慘將來已定；另一邊是小莎，自從跟喬治王交往後，簡直就是有異性沒人性的代表。不只活動不參加，也開始用「主治醫師」的視角挑剔他們這些還在實習菜鳥階段打滾的同梯，更不用說之前不願意分享題庫的事。甚至聽說有可能、有可能，小莎要跟她競爭皮膚科的名額了...…唉！都說醫院臨床工作壓力大，沒想到竟會分崩離析到如此！

醫學生們雖說智商壓輾平均值，但面對現實、長處競爭與壓力下，人人各懷鬼胎啊。

小莎決定告密，她想：「是你們自己搞的，怨不得我。看看你們逼我做了甚麼決定！」（Look What You Made Me Do~~）

提娜又趁著沒人看到，獨自詢問夜間值班病人時別上了別針。她想：「不要怪我，就算妳男友是外科醫師又怎樣？我們這麼久的情誼，曾有的患難與信任，妳到底還放不放在眼裡？」（Are you fuckin' with the team...…?）

之之兩邊都勸不動、攔不住，只能掩面看著悲劇一步步上演。

究竟會鹿死誰手呢？

喬治王大動作要查的那一晚，已經先確認值班表上的名單是提娜了，同時區的阿鬼跟小視，似乎三個都是主謀？小莎說得不清不楚，他不滿地甩掉手機，用力跺步走進夜晚的護理站。

突然看到不是常見的他科主治出現，護理師們紛紛詫異起身。喬治王沒多解釋，問了Intern接New pt的病房號，白袍一甩幾乎是小跑步衝過去！

此時提娜正站在病床邊遞上院長信箱表單，接起手機看是醫院公用帳號打來問了聲喂，「快走！」話筒那端悶悶的氣音傳來瞬間掛斷！

她還愣著！

喬治王已經衝到7B12房門用力一推，「碰！」

裡面所有人都一驚！

正在接新病人的實習醫師也一驚！

手上紙張已經來不及收了，喬治王用力拉開第2床的床單，「唰！」

裡面是....…

小視露齒而笑、雙手高舉「投降」！

正在5B病房的提娜這時已經收拾完表單，抱著跑進護理站，邊緊張回call電話給阿鬼：「快，收一收！被抓到了！你那邊有沒有事？」跟阿鬼確認都沒事後，正要打給小視，就發現小視手機關機！

這是當時他們約定好的暗號，「永遠不離身、永遠充飽電、永遠滿格」的醫院手機，一旦有一方被抓到，為避免被其他人詢問關切的電話牽連，第一時間就關機！

提娜全身如同冰雕被敲毀般，巨大的恐懼向她襲來。她不禁想起，之前討論過一旦被抓到，絕對是嚴懲！不只實習可能中斷，甚至會被踢回醫學院！甚至，如果這些大頭再有點手腕的話，被整個學會封殺名單，可能當不了醫師了！ 小蝦米戰大鯨魚甚麼的，事情果然不是憨人想得那麼簡單！

她後悔到腸子都快缺血性壞死了！！！

意外抓到小視在策動著抗議活動，喬治王出乎意料，震驚的當下也忘了再去追查其他人。小視清楚完整地交代了全部細節，還秀出準備的別針，一種…...從容就義的感覺？

拎著小視前往璀鳳主任的辦公室時，氣到牙癢癢的主任聽完整個計畫還有SOP後，表情從咬牙變成目瞪口呆。本來主任的計畫是要逼這廝「抓靶子」供出其他共犯，更不用說從白袍之夜就對這個曾經頭毛染了七彩顏色的怪咖學生印象之差！本以為進醫院他會被整很慘，想不到他倒也循規蹈矩，一直抓不到把柄，總算天賜良機！

但人算不如天算，威脅利誘的話還沒說出口，「我自願退學。」

蛤？

喬治王跟璀鳳主任驚訝到眨眼還沒會意過來！

小視兩手一攤：「我自願退學。這種封建式的體制對我來講，現在不適合，未來更不會適合！」

喬治王：「等等...…等等！學弟你先不要衝動，我們只是關心問問...…」

缺乏退場機制的醫學生訓練過程，有多不適任、無抗壓力、憑一己信念硬要挑戰超出自己能力的科別，這些醫學生都打死不退、像沾了褲腳的鬼針草甩都甩不掉，不可能說要退學！

結果今天是小視自己說要退學！

小視：「老師跟學長，你們放心，我已經跟家裡說好了，他們也同意。畢竟是最懂我的家人」

甚麼？

這更難理解了阿？台灣多少家長心心念念就是孩子硬塞進醫學系之後當個醫師出來！那有多得意，多光榮阿！更別說從此金飯碗有了保證了！

主任結結巴巴地還要逞能：「你...…你想好了嗎？這一退學之後，你可能連醫師都不能當了！要再回來可能都很困難...…」

小視：「我已經決定，要去完成我最愛的夢想。考上醫科只是證明我有這個能力，但我有這能力，到哪都會成功的！拜託，讓其他實習醫師被減薪的，都能加回來吧！」說完鞠躬，颯爽轉身離開！

整個被洗臉的主任啞口無言，喬治王追上前問了最後一句：「所以，學弟你是要去哪？」

小視爽朗微笑：「我要去英國念文學！」

消息非常低調的，小視連夜收拾完就離開。後面手續也都趁著沒人知道前辦完了。

提娜與阿鬼，震撼到無以復加！事情沒有再被繼續追查下去，當時那通氣音通報電話是誰打的？不重要了。鹿死誰手也不重要了，沒有人真的贏。

刷簿子看到加回來的薪水，大家都開心笑了。 事前唱衰他們抗議活動的、擺明不看好還酸言酸語的所有實習醫師們，都被加薪回來了。 只有提娜坐在湖畔步道的涼亭，看著對岸倒映的燈光的龐大醫學中心巨獸建築，倚著阿鬼，靜靜地嘆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