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0-18|閱讀時間 ‧ 約 8 分鐘

他與他的浪漫舞曲-《浴血圍城88天》

前言
一開始聽到這是一部民族主義的電影,直覺上想到戰狼這種男性賀爾蒙爆炸的電影,於是就沒在首映日看,甚至還有點反感,近日正好沒事,便轉進去看了這部片,當做消遣,殺殺時間。
好險,有看到!
我看完的第一印象就是這根本不是什麼民族主義電影,我的意思是這不但不是那種鼓勵全國上下連袂一體,在大家團結一心的情況下,力抗外敵,宣揚國威
的電影,還是那種很私密的,關於一個少年與一個城主的故事,兩人一個人站在陰影下,一個人站在陽光下,卻能和諧共舞,你來我往,充滿情慾的電影,這是一部共舞的電影,因為在兩個角色間存在的不是劇烈的競爭,而是互補的試探,一個白白淨淨的小生配上滿臉鬍鬚的領主,正如劇中一個騎兵隊長配上弩兵隊長、一個斧兵隊長配上刀兵隊長,電影不訴諸民族大義而是訴諸微小的東西,在地方與國家之間電影選擇了地方,在民族大義與個人情感間電影選擇了個人情感,戲份分配均勻,使得角色間的互動得宜,既滿足了觀眾對此類片典型戰爭大場面的需求,又給出了觀眾對非典型內心小空間的驚喜,一陽一陰,相互補足,相互流動,使得觀眾不會容易疲乏,也使得觀眾可以原諒那些操著韓國口音,令人出戲的唐朝軍隊,或者被人詬病的錯誤歷史,因為這些在這部電影中只是配角,真正的衝突發生在城內,發生在主角的內心。
1.城內到城外,從城外到城內的情慾流動
在看本片前半段的時候,我想到「刺客聶隱娘」。這也是個關於「他被派去刺殺他,他盯著他許久,終於日久生情,最後放棄下手」的故事。在一場慘烈的戰事之後,主角思勿被國主淵蓋蘇文派去刺殺拒絕派兵支援此戰的安市城主楊萬春,他抱著刺殺逆賊的心情要給男人誅心的懲罰,男人卻先搶奪了他的心。
有一個橋段是這樣的,楊萬春與思未在室內獨處,楊萬春稱讚思勿的小刀,還要他幫自己剃鬍,伸長自己的脖子,思勿的刀離楊萬春的脖子只有極微小的距離,楊萬春又閉上眼,讓思勿措手不及,對於眼前男人的行為,他感到呼吸屏亂,只要輕輕一劃,王命就能成功,利祿就能得手,還能替戰場戰死的夥伴報仇,他卻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為何無法反應。
「不是現在。」
男人淡淡的說
他還沒來得及對這句話做出回應,只是喘息,發顫。男人又說:「以後還有很多機會讓你動手,但不是現在。」
原來男人早就知道自己的意圖,還故意留自己在他身邊,只因為男人認為思勿「還只是個孩子」、「也是安市人」,所以他對他的各種反逆行為無一不容忍,而容忍漸漸引起了思勿的愧咎,在電影中用了很奇妙的處理方式,我們總是跟著思勿的視線,看到在城主夜訪百姓,慶祝生子,身先士足,做起勞活,為了死去的士兵哭泣,為了將死的百姓煩惱,在人群外,孤零零的刺客看著孤零零站在高台的城主,他知道他的憂心忡忡不圖什麼,只圖家鄉的安定,電影在視角上有特別注意,在一般的電影處理中,主角動作場面的缺席會被認為是一種失誤,但在本片中不會,因為那些楊萬春浴血戰場的奮勇影像都可以解讀為思勿的視角,他的缺席正是因為他總在注視,注視老百姓,注視武將,注視統領這一切的楊萬春。而他的沉默則是一種猶疑與沉思,「殺」或是「不殺」,在角色是刺客的前提下,思勿清秀臉孔的「沉默」、在影像裡的「缺席」成了合情合理的展現,他不需要與其他角色快速產生無法令人信服的親密關係,只需要用他所見告訴我們城內其他角色的關係為何,在電影後段之前,他肉身的親密接觸百分百保留給城主,如他與城主與城主侍衛長之間曖昧的三角關係呈現在兩場他與城主獨處的橋段,每次都是以侍衛長闖入發現思勿用他的「短刀」要刺殺自己的領主結束。當思勿隨領主上到戰場,站在高處,俯瞰戰場,鏡頭配合武者們的動作,慢速旋近與旋出,則製造出拳拳鏗鏘的厚重感。戰場上,鮮紅的體液噴射著,毫不吝嗇,各種斷肢毫不避諱的呈現了戰鬥的高速,我們看到楊萬春穿越在戰場之中箭箭奪魂,各式各樣的武器在各式各樣的人體激盪出美妙的交響樂,於是我們又從私人視角的有限擴張到整體戰場的全觀,中間的切換可謂富含層次。
  《浴血圍城88天》的攻城戲正如角色之間對稱有序的關係一樣可觀,一正一反、一強一弱、一高一低、一明一暗、一上一下,那不對稱形成了巧秒的互補,整個大的攻城戰被劃分城多場小戰役,配上激昂的音樂,讓你的腎上線素隨著士兵的血液一同噴發,小戰役中當你覺得一方要勝利時,轉折又跑出來,並在合宜的時間點結束,並轉回城內,確保觀眾不會審美疲勞,而不時出現的袍澤情誼更讓人感受到戰場的殘酷與無常,不手軟的便當帶來的是歡暢淋漓的快感與驚喜,每次小戰役的防守成功帶來的都是更艱困的挑戰,而隨著被俘虜的神女隻身出現在城牆外,一切衝突走向白熱化,思勿也面臨抉擇的死線。
2.兩張同樣秀麗的臉孔,兩種截然不同的選擇
在思勿片頭所敗戰的戰役中,作為高句麗侍奉朱蒙神的神女被唐太宗俘虜,她面無表情,毫無波動,因為她看到了戰役的必敗與安市的必滅。這與思勿前中期的反應幾乎無別,因為他也曾陷入麻木與絕望之中,揹著戰友的屍體無法接受事實,第一次在安市城牆眺望唐軍時,喃喃自語:「怎麼可能……」、「這真的太瘋狂了……」兩張絕望的臉孔,一張出現在畫面左邊,一張出現在右邊,他們同樣與城主有親密關係,一個先來,一個後到,然而到了劇情後半段,神女堅持神啟:「安市必將淪陷,投降才能保命」甚至不惜為此犧牲前去暗殺唐太宗的騎兵隊長,而思勿卻逐漸相信城主,兩人的臉孔漸漸分離,他唯一出手的兩次,都是獻給城主,第一次一擊貫穿逼近負傷城主的唐軍猛將,第二次一刀劃破通報唐軍的神女喉嚨。於是我們確認思勿不是缺乏實力而無法暗殺,使他無法出手的是他內心的糾葛,當糾葛被解開,不若一開始被城主當做孩子的稚嫩,他反過來喚醒因城內死傷慘重而恍神的楊萬春,進而使得最後楊萬春能在被敵軍重重包圍之下,用竹蒙遺物射出那關鍵的一箭,即便當下思勿已因求援不在現場,在那一刻我們知道,所謂的「朱蒙神」是否顯靈,依賴的是在極度艱難的困境中,依然強固的信心,這不只是自己對自己的信心,還是自己對別人所信賴的自己的信心,這樣的覺悟使得最後沈重的一箭破空而出,以及將自己性命豁出也不在乎的勇氣,這些全是沉甸甸掉在地上富含重量的事物,這樣的沈重來自對每張信賴臉孔的信賴,而非那遠在天邊的宗教信仰,以及花俏虛浮的民族主義可以解釋的。
3.結語:後勁不足,飽腹有餘。
說到底《浴血圍城88天》帶給人的感動是來自電影對微小事物的重視,這些微小事物堆積起整部電影的重量,在不標準的漢語與看似狗血的橋段分割開來看當然有很多美中不足的東西,但當他們連接在一起時還是給人暇不掩瑜的觀影體驗,可謂激情不斷,而在戰場之中,除了兵種的差異,我們還可以看到巾幗不讓鬚眉的女兵英姿,加上作為主角的南柱赫,他在劇中身著白衣,肩披長髮,長相清秀,那舉手投足,令人想起《王的男人》裡飾演國王寵臣的李準基。如果想要試試內外兼修,陰陽調和的偽歷史戲劇(角色衝突的設計在本劇大於歷史考據的價值),不妨進院享受這壯闊又細膩的臨場感受,這是紮紮實實的肉體獻祭。
附上南柱赫劇中扮像作為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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