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衣箱

小時候，家裡居住空間不大，只有兩間小臥室，我們三個孩子睡同一房間，哥哥弟弟還要睡上下床。到了上國中，母親覺得大男大女不宜再擠在一個房間，可是父母親同樣狹窄的臥室，除了雙人床，也找不到合適的位置再放一張床。父親拿著尺左量右量，目光落在母親床邊的兩只舊木衣箱上，那是她和父親結婚時的「財產」，也是她平日唯一存放衣物的地方。兩只衣箱平放在地上，長度剛好等於一張床，只是寬度略窄了些，於是，就決定用這木衣箱來當我的床。母親在上面鋪了厚厚的棉被，躺上去又平又穩，掀起棉被，也不妨礙打開箱子拿衣物，在空間利用上，一點也不遜於現在可以打開來儲物的高級床呢。

睡在母親房間的衣箱上，成了我這個女兒的專利，常常在睡前我和父母聊著天，笑聲引來弟弟的的羨慕。有時候，在父親輕輕的酣聲中，我和母親說著悄悄話。也有時候，在半夢半醒間，我聽到父母在小聲商量著工作和家裡的事。

每天早上，早起的父親都會輕輕走過來叫醒我，而我總是會賴床、撒嬌一番，讓父親把我從床上拉起來，我又躺下去，反覆好幾次才肯起來。有一次，父親拉我坐起來，我又倒下去睡著，差點遲到，我後來責怪父親說：「為甚麼不再多拉我一次？」。這件事至今還是大家的笑柄。

高中以後，就離家在外讀書，每當寒、暑假要回家之前，母親總會早早的把我的衣箱床鋪好。那時青春年少、晚睡晚起的我，常常是在半夜裡躡手躡腳的摸進房間上床，唯恐吵醒了熟睡的父母，而早起上班的他們，也是悄悄的出門，讓我肆意的睡到飽。

前幾年，母親換了新的大房子，打電話來高興的說：下次你回來，就有新床可以睡了，不用睡在木箱上了。

母親的衣箱也許不是一張最舒適的床，但是，在衣箱上渡過的成長歲月，在父母身邊的一夜夜香甜、踏實的好眠，卻是我人生最幸福、最美好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