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1-30|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我畫劉十三的回家,還有那個永遠等在記憶遠方的家。

文:微枝 Wei Jr (《雲邊有個小賣部》封面插畫/設計)
我不喜歡讀愛情小說,認知裡的愛情故事只有兩種,要嘛美好芭樂、要嘛悲慟遺憾。但當我滿懷戒心的翻開「雲邊」,卻是從書摘開始,便煞不了車的一路滑進故事裡面,直到結束。
這是一個關於回家的故事,劉十三回到雲邊,而雲邊的外婆也正往彼岸的家前進。我讀「雲邊」,恰在返鄉的火車上,在晃動的車箱裡,我跟著劉十三一起哭哭笑笑,也想起自己每一段回家的路。
「暮風掠過麥浪,遠方山巔蓋住落日,田邊小道聽得見蛙鳴。喝醉的小女孩分量不輕,劉十三用力蹬車,騎成了駱駝祥子。」
記憶裡,回家的路總是在夕陽的餘暉裡閃閃發亮。
我家住在市郊,回家的方向就是迎著落日的方向,有時媽媽騎車來接我下課,坐在機車後座,我總是愛摟不摟的勾著她的腰,一路巔簸著前進。傍晚的太陽依舊刺眼,暮光為每棟建築描上了金線,輪廓朦朧而柔軟,向晚的涼風微微,我半瞇著眼,看金黃的城市從我們兩旁擦身而過。在老舊機車的引擎聲中,我和媽媽時而用近乎對吼的音量對話,更多時候,我們沉默,讓機車隆隆替我們訴說心理話。
我畫劉十三的回家,也朝著我回家的方向。一整片金黃裡,我們被命運推著前進,一起回家的人,劉十三握不住,我也再摟不到。
我畫劉十三的家,用色鉛筆描繪最質樸的想念。我們從家出發,接著就一直走在回家的路上,最初的那個家永遠等在記憶的遠方,偶而想起,就像年代久遠的老片,畫質極差,卻是最珍視的寶物。
「這不是童年的風,他踩著女式自行車就能追到翻飛的葉子。但這是他竭盡全力的速度,在雲邊鎮,他可以趕上澡堂最後一鍋熱水,全鎮最早一籠蒸餃......。
二十一歲的劉十三抱著背包,號啕大哭,追逐呼嘯而去的火車。
他只跑了七八步,火車已經飛馳出站。」
從小到大,社會不斷告訴我們「只要肯努力,美好未來等著你」,但我們終究會發現這是一個騙局。掏心掏肺的愛了,還是會失戀;每天加班到十點,還是買不起房;再怎麼才華洋溢,那個你所瞧不起廢材永遠爬得比你快......即使非常用力,終究只能擠出個響屁。
生命裡總有一些低迴的時候,我們跌坐在谷底,壓抑著委屈,盡可能不哭出聲來,把不甘和著淚水吞回去。然後我們以為自己沒事了,就這樣繼續長大,可這些委屈仍留在回憶的房裡,不時仍會發出幽幽的悲鳴。
我喜歡張嘉佳筆下的那些不如意,劉十三的慘無比真實,失戀、考試失敗、以及他所描寫的那些力不從心。很衰的劉十三,敲開我回憶的門,那些被噤聲多年的委屈,在此時此刻忽然被理解了,他們就這樣趁隙竄了出來,跟著劉十三一起嚎啕。
我畫劉十三的無奈,在廣闊的天地之間,人極其渺小,既然左右不了自己的命運,只能用力踩著車,繼續埋頭前進。
「希望和悲傷,都是一縷光。」
「在我熄滅以前,能夠照亮你一點,就是我所有能做的了。」
家鄉的青年迫不及待離鄉去打拼;而異鄉工作的遊子,揣著對家的想念又不甘願回去;劉十三嘴上罵著外婆小氣,領了第一份薪水還是喜孜孜的為她挑禮物......。華人文化裡的情愛總是用矛盾又彆扭的方式來體現。張佳嘉的情感書寫,用我們習慣的方式涓流,不矯情,也不做作。
我們都可能是對外婆耍賴的劉十三,也可能是追打劉十三的王鶯鶯,又或者是奮力活著的程霜,我們每個人,都將在向晚的道路上,成為誰人的光。
我讀《雲邊有個小賣部》,在火車上跟著劉十三走一趟回家的路,闔上最後一頁,抹去不小心爆噴出來的眼淚鼻涕。車到台中,夕陽裡,我繼續往家的方向前進。
照片取自於:「微枝」粉絲專頁

微枝 Wei Jr
一個畫圖維生的人,熱愛食物跟貓。
畫圖不喜歡打草稿,胸懷小志且理直氣壯。持續用畫筆蒐集生活裡的微末細枝,作品沒有風格,因為風格躲在思考的脈絡裡。
立志為微不足道的小事發聲,試圖把生活裡每一個開心和悲傷拾起,暈染到下一個故事裡。

睽違五年,張嘉佳攜全新作品《雲邊有個小賣部》溫暖回歸,1月30日全台真情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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