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豪
2019-08-24|閱讀時間 ‧ 約 8 分鐘

從水滸傳看人際關係的奧秘09.2

    楊志有什麼問題呢？
    ---『個性問題』
    他單打獨鬥，沒有任何問題，估計除了武松，誰都無法打贏他。
    但是說到領導一個團隊，他的問題非常大。
    雖然，書中沒有交代他年輕時代的經歷。
    但是，我估計楊志應該沒有做成過任何重大任務。
    為什麼這麼說呢？
    我們從楊志處理事情的方法，就可以知道導致他失敗的根源了。
    這一回不想寫太長，我們先拿一個知名的場面來分析，下一回我們再詳細講。
    哪個知名場面呢？
    ---『賣刀殺牛二』。
    -
    書中用了1,400字描寫這個場面，全部照錄的話內容會太多，所以我來節錄一下：
    首先，是楊志求官失敗，被高俅趕出門，走投無路到街上賣刀。
    楊志尋思道：
    「卻是恁地好？只有祖上留下這口寶刀，從來跟著洒家，如今事急無措，只得拿去街上貨賣得千百貫錢鈔，好做盤纏，投往他處安身。」
    本來，這並沒有什麼問題。
    因為不久之前，林沖就在差不多同一個地方，跟人買了一把寶刀，什麼問題都沒有。
    但是，換成楊志賣刀，問題就來了。
    楊志立未久，只見兩邊的人都跑入河下巷內去躲。
    楊志看時，只見都亂攛，口裏說道：「快躲了，大蟲來也！」
    楊志道：「好作怪！這等一片錦城池，卻那得大蟲來！」
    當下立住腳看時，只見遠遠地黑凜凜一大漢，喫得半醉，一步一攧撞將來。
    請問，如果是你，此時你會怎麼辦？
    我年輕的時候，曾經在台北市的SOGO百貨旁邊的天橋上擺攤賣衣服。
    有一次碰到警察來抄，只見橋頭的那一個年輕人把地上的貨用帆布一包，轉身就跑。
    看到這種陣仗，就算我沒經驗，也知道該跑了，畢竟不吃眼前虧是江湖秘訣啊…
    所以，後來我沒什麼損失。
    但是，楊志不跑，他要是跑了，就沒後來那麼多事情了…
    好吧，不跑就不跑吧。
    來看看對方是什麼人：
    這人是京師有名的破落戶潑皮，叫做沒毛大蟲牛二，專在街上撒潑、行凶、撞鬧。
    連為幾頭官司，開封府也治他不下，以此滿城人見那廝來都躲了。
    這種人，我小時候在鄉下也看過。
    他就是靠耍流氓，不怕進警察局，到處騙吃騙喝。
    大家看到這種人，一定是躲著走的。
    你跟他糾纏，就像跟一個渾身沾滿狗屎的人打架一樣，打贏了也沒好處。
    但是，楊志的反應是：
    卻說牛二搶到楊志面前，就手裏把那口寶刀扯將出來，問道：
    「漢子，你這刀要賣幾錢？」
    楊志道： 「祖上留下寶刀，要賣三千貫。」
    牛二喝道：
    「甚麼鳥刀，要賣許多錢！」
    「我三十文買一把，也切得肉，切得豆腐。」
    「你的鳥刀有甚好處，叫做寶刀！」
    楊志道： 「洒家的須不是店上賣的白鐵刀，這是寶刀。」
    牛二道： 「怎的喚做寶刀？」
    楊志道：
    「第一件，砍銅剁鐵，刀口不捲」
    「第二件，吹毛得過」
    「第三件，殺人刀上沒血。」
    牛二道： 「你敢剁銅錢麼？」
    楊志道： 「你便將來剁與你看。」
    你覺得這個對話很正常嗎？
    我覺得非常不正常…
    聽這牛二的口氣，就是來找麻煩的。
    換了一般小販，馬上就閃人了。
    就算走不掉，也不會跟他抬槓。
    可是，楊志偏偏就跟他抬上槓了…
    為什麼？
    我覺得是一種『傲氣』在作怪。
    楊志這種世家子弟，家道中落後始終憋著一口氣。
    對著高俅這種高級大咖，他不敢發作…
    對著牛二這種小流氓，他自覺來文的來武的都不怕，當然敢抬槓。
    有這種心態，就是楊志許多事情失敗的根源….
    因為他不能照著大家都認同的規則去辦事，他一定要按自己的規則去辦…
    偏偏，他又不是宋江，他沒本事把事情辦好…
    (下一個人物，我們就談談宋江。對比之下就能知道人比人氣死人的道理)
    再繼續看故事：
    牛二便去州橋下香椒舖裏討了二十文當三錢。
    一垛兒將來放在州橋欄干上，叫楊志道：
    「漢子，你若剁得開時，我還你三千貫。」
    那時看的人，雖然不敢近前，向遠遠地圍住了望。
    楊志道：
    「這箇直得甚麼？」
    把衣袖卷起，拿刀在手，看的較準，只一刀，把銅錢剁做兩半。
    眾人都喝采。
    牛二道：
    「喝甚麼鳥采！你且說第二件是甚麼？」
    這是做買賣嗎？
    牛二身上連二十文都沒有，他要怎麼買刀？
    顯然，牛二就是來耍流氓的，要訛詐這把寶刀。
    楊志又不是智障，肯定也知道這一點。
    所以，楊志也刻意利用牛二的知名度，想把事情鬧大。
    一來，賺個面子，再來，也算打打廣告吧。
    楊志道：
    「吹毛得過：若把幾根頭髮望刀口上只一吹，齊齊都斷。」
    牛二道：「我不信。」
    自把頭上拔下一把頭髮，遞與楊志：
    「你且吹我看。」
    楊志左手接過頭髮，照著刀口上盡氣力一吹，那頭髮都做兩段，紛紛飄下地來。
    眾人喝采，看的人越多了。
    牛二又問：「第三件是甚麼？」
    楊志道：「殺人刀上沒血。」
    牛二道：「怎麼殺人刀上沒血？」
    楊志道：「把人一刀砍了，並無血痕，只是箇快。」
    牛二道：「我不信，你把刀來剁一個人我看。」
    楊志道：「禁城之中，如何敢殺人？你不信時，取一隻狗來殺與你看。」
    牛二道：「你說殺人，不曾說殺狗！」
    楊志道：「你不買便罷，只管纏人做甚麼？」
    看到這裡，已經很明顯了，這不是做買賣，這是要惹事了。
    本來，以楊志的武功，牛二根本不可能造成他的困擾。
    如果把楊志換成林沖、武松，那事情並不會鬧大。
    如果把楊志換成宋江，那牛二可能不久之後就要磕頭叫哥哥。
    但是，偏偏楊志是楊志，那就要出人命案了。
    牛二道：「你將來我看。」
    楊志道：「你只顧沒了當，洒家又不是你撩撥的！」
    牛二道：「你敢殺我？」
    楊志道：「和你往日無冤，昔日無讎，一物不成兩物，現在沒來由殺你做甚麼？」
    牛二緊揪住楊志說道：「我偏要買你這口刀。」
    楊志道：「你要買，將錢來。」
    牛二道：「我沒錢。」
    楊志道：「你沒錢，揪住洒家怎地？」
    牛二道：「我要你這口刀。」
    楊志道：「我不與你。」
    牛二道：「你好男子，剁我一刀。」
    楊志大怒，把牛二推了一交。
    牛二爬將起來，鑽入楊志懷裏。
    楊志叫道：「街坊鄰舍，都是證見：楊志無盤纏，自賣這口刀，這個潑皮強奪洒家的刀，又把俺打。」
    請注意，到這裡楊志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了。
    這很正常嗎？
    這一點都不正常，因為楊志並不是小姑娘，也不是剛出社會的年輕小夥子…
    他是一個資深軍官。
    他出過替皇帝押運『花石綱』的任務，走過三江五湖，跑過碼頭的….
    結果他遇到一個小流氓找事，他的處理方式是什麼？
    向路人求公道？
    讓我們來設想一下，一個武藝高強的資深退伍軍官，碰到這種事情該怎麼辦？
    要文鬥，要武鬥，要公辦，要私了，都行啊。
    要文鬥，到衙門報案啊。
    就算衙門不辦牛二，難道還會讓牛二搶走楊志的刀？
    要武鬥，扁牛二一頓，扔在路邊，難道路人還會替牛二出頭？
    結果楊志是怎麼處理的？
    街坊人都怕這牛二，誰敢向前來勸。
    牛二喝道：「你說我打你，便打殺直甚麼？」
    口裏說，一面揮起右手一拳打來。
    楊志霍地躲過，拿著刀搶入來。
    一時性起，望牛二顙根上搠箇著，撲地倒了。
    楊志趕入去，把牛二胸脯上又連搠了兩刀，血流滿地，死在地上。
    好個『一時性起』。
    看看細節描述，牛二根本就不是楊志的對手。
    楊志根本就可以三拳兩腳把牛二打的進醫院…
    但楊志偏偏要選一個，自己必須付出最大代價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這是什麼問題？
    這是性格問題。
    楊志一生的失敗，都跟這種性格問題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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