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構新香港人的身份認同 記著2019年夏天的硝煙味

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2019年,香港人這三個字已經不一樣。
2019年之後,香港從此不一樣。究竟有多不一樣?
6月至8月香港發生大大小小的抗爭,在場景、階段演變、群眾人數和參與階層等各方面比雨傘運動更錯綜複雜,香港人的抗爭模式不但「Be water」,還衝破了1989、2003、2014年的身份認同框框。一貫以來的抗爭「和理非」和2014年後掘起近一代的「勇武」派已放棄了無謂的爭論,二合為一。「和理非」洗脫暴力的「潔癖」,「勇武」再沒有用「散水」以及《海濶天空》去批評「和理非」。本土和民主派在這場抗爭貫水而流,打破以前的抗爭界限。
2019年之後,「香港人」當中的雜性要花長時間去探討,這方面公民記者、主流媒體、網媒和學者都在「兄弟爬山」,好好了解新香港人有何元素。我和《誌》團隊已經作好準備,好好記錄梳理香港2019的夏天。

未嗅過催淚彈 就不是香港人

8月31日發生太子警方車廂無差別打人事件後,太子站連日發生警民衝突,人群中有抗爭常客,當中混雜有沒有裝備的真街坊。
「我不走,要留下。」一名嬌小的女抗爭者嚷着不走。
「走啦,就快出催淚彈。」身邊人都在勸。
「不走,未嗅過催淚彈,就不是香港人。」衝動的防暴警仍未戴防毒面罩,便在人群放了一枚催淚彈。女抗爭者反而釋懷:「好了,我做了香港人,我可以走了。」
近日報道中,我看到一名少女知道在母校門外用手築起「人鏈」,經即時新聞在高登新聞轉載,她高興得在記者面前歡呼:「我真係上咗連登,好開心。」以我所知,海外有旅客故意來香港,一早準備了口罩頭盔,試試周末抗爭的感受,她說:「好想做一天香港人」。
2019年的香港人,再不是一身銅臭的經濟動物,也不是民主制度的永遠失敗者。對於外國人,特別是海外的年輕人,「香港人」三個字代表敢於向強權抗爭,信奉民主制度,靈活而有效對中共作出抗爭。
人的身份建基於尊嚴,選擇性縮細屈辱的過去。香港近年通過一地兩檢,政府肆意DQ立法會議員和中央人大釋法,喪權辱港,香港人不會以此作為「香港人」的身份建構。「香港人」這個身份、概念建基在三個重要的階段,1989、2003、2014三個抗爭階段,我們以此記憶作建構香港人的身份。
抗爭成為香港人的日常。
新一代有了2019年的夏天,「香港人」不再是停留於1989年三次的百萬遊行,八號風球女人民走出來的悲壯;2019年超越了2003年50萬人成功煞停《廿三條》的短期勝利,跨過2014年的政治灰暗,政治討論上打破黃藍政治顏色的黑板框架,香港問題成功帶出國際,更進入了中美貿易戰的談判桌。

香港就像一條失憶的金魚

香港的抗爭往往時間太短,熱情冷卻,人民「縮得快」,目標不清晰,很快陷入低潮,當身份認同沒有注入太多內容,令人很快忘記。
7月7日,九龍大遊行一天,晚上示威者「自由行」由尖沙咀遊到旺角,有位大叔走來多口對我說:「其實遊行完咗,這樣『自由行』沒有意思。」在談話的10分鐘,我們正正是站在碧街,1989年6月7日旺角騷動的爆發地點,我問那位大叔:「你知不知有1989年6月7日就在這樣有一場旺角騷動,然後取消了『三罷』。」大叔一臉漠然,反問我:「有這些事麼?我住在碧街廿多年,無聽過。」
上一代就像失憶的金魚,在沒有歷史的白紙上建構身份,有時民主有時退縮,口講的雖是「政見」,其實在討論上連思想形態都不札實。所謂「政見」大多是情緒主導,等待餵飼訊息的人民很易受「影像」左右思想,這就是中共網絡五毛成功影響深藍的主因。新一代不同,他們的訊息不但從網絡而來,他們思考和核實,可惜網絡太快,來去匆匆,未來不知如何走下去,歷史梳理得不好,很容易重蹈覆轍。8月之後,除了抗爭,香港人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疏理和記錄這兩固月的事,不要再做失憶的金魚。
2019年的夏天,香港人的印記(至少有200萬)建構在6.12圍立法會阻惡法、催淚彈、橡膠彈、連登、口罩、頭盔,還有不同階段大大小小的術語 — 「記你老母」、「唔好搞我後面」、「香港警察 知法犯法」、「咁樣唔會令我驚」、「一齊來一齊走」、人鏈等等。用詞多多,各有典故,口中溜一句,像跟香港人打招呼。40多場的抗爭運動,都有香港人的印記,就算你是藍絲,今次都被逼要在生活空間談政治, 政治不再規限在佔領區,每個人都被逼埋牆角對每一件事表態支持與否。

身份跨越國際

千禧後、九十後渴求在運動過程找角色,做香港人如何也要嗅催淚彈味,要試試被防暴警從後追的記憶,享受辱罵警察、挑戰警權的快慰。對公義的執着、驚恐混合抗爭的亢奮,是一、兩代人的集體記憶,而且這場water revolution (《FINANCIAL TIMES》)已流出外國,只要政治、經濟上跟中國有關連的國家,都跟香港人連成一線,對中國同仇敵愾。「香港人」的身份已經跨越地域性。
香港人的民主路,應該何去何從?
80多日的抗爭活動,香港三次的過百萬遊行已印在歐、美、東亞報章的頭版,香港人亦努力在海外登報,連香港政府也模倣,這樣的傳媒互動,只會深化外國對「香港人」的認知。就算日後新一代到海外生活,「香港人」的身份認同比80年代的「香港人」更國際化,更有輪廓。中國和香港越是在民主路上各走極端,「香港人」的身份只會更突出。
警方瘋狂射催淚彈,催使抗爭遍地開花,隔岸男女校、隔離邨都Connect埋。之後的管治不論是幾多個訴求,中央最大的障礙是「香.港.人」這個身份。一句「香港人,加油!」,後面蘊藏連串的元素:口罩、Be Water 、文宣、眾籌登報、無大台、Telegram、連登、塗鴉、和你飛、走出東涌、現場投票,「一齊嚟、一齊走」⋯⋯,還有「攬抄」和「後果自負」。歷史和有份量的身份認同才是極權政府最憎恨的東西,這是真的。
▌記者關震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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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警「開槍」心態,警方和市民的看法南轅北轍。個人而言,記者在現場8小時(早上10–1800),分析今次警方跟近年處理群眾運動的手法有明顯不同。香港人,警察都要問一個問題:點解開槍在先?
丈夫危志立被捕後,鄭楚然病了一場。她全身痛、心跳加速,「睡覺的時候眼睛閉著但腦子轉著,吃飯的時候嘴巴動著胃部卻攤尸著」。危志立在關心勞工塵肺病議題的自媒體「新生代」任編輯。3月20日,他被深圳坪山警方從廣州家中帶走,關押在深圳第二看守所
今日的日本電視劇和電影同樣有它的混雜性,收視不理想的電視劇不代表在戲院不賣座。最早感受這種混雜性,相信是在電視圈四十載的大導演堤幸彥。
木村拓哉這名字在日本絕對是票房保證,可是同時他也是日本當地「守舊」和「過氣」的代名詞。SMAP拆夥之後,木村的工作顯得有點迷茫,電視劇難以突破,拍電影又要顧住個「托腮」Form。今次《假面酒店》票房的成功,是否代表以後也受落?
張全蛋,原名賴宇恒。廣州小鎮的一個平凡90後,油頭油面,家無後台。喜歡林夕,愛好文字青年,選了新聞系,畢業後跟好多同學一樣認命求有份工。剛好遇上網媒的風潮,入了《暴走漫畫》做個編劇。為求點擊率,幕後越玩越顛,自己人都不放過,寫好劇本叫他埋位。一roll機,他便做了瘋瘋顛顛的「富土康」流水線質檢員。
Marie Colvin跟其他女記者一樣,是一個平凡的女人,渴望擁有一個健全的家庭,希望替丈夫生兒育女,可惜流產兩次,與丈夫愈走愈遠。報道了觸目的獨家新聞時,報館編輯和老總捧你上天,年紀大了一點便送一個年輕女記者跟你上戰場,在辦公室的總編在提醒妳:記者你老了便該回報館了。從血腥的戰場回到安隱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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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說此次去香港與四年前有何不同,我想充斥在這片土地上的不僅只是暑熱與蒸人的濕氣,蔓延的是一種隱微卻無處不在的閹割感,這種生發的情緒促使即便是我,作為一名外地來客,也進行了自我的去勢。主動的把一些社群軟體刪除,以免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所有發生過的事情都在我腦海刻下了無法抹滅的印象,讓我後怕。特別是兩個
近年來,香港的遭遇屢屢獲得國際社會的同情,但是作爲大陸人,我實在不能同情香港。因爲這個世界上自古以來都是富人同情窮人,强者同情弱者。現在就大陸人的境況來說,怎可比香港呢? 香港雖然遭到了許多不公平的待遇,但是畢竟還沒有發展到64的程度。想想當初被坦克車碾過的學生,被子彈打死的市民。。。過去香港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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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日子不是自然而然存在的,那些看起來最最基本的權利,有時會需要我們一次又一次地重新爭取。為了讓這些仗勢作惡的人明白人民不是只有在投票的時候才有力量,我們需要再一次做好準備,準備在必要的時候回到街上。
3月23日,基本法第23條立法刊憲正式實施,標誌著香港歷經2019黑暴肆虐後,香港各界對堵塞國安漏洞取得了廣泛認同和共識,這將為香港的行穩致遠提供重要的法律保障。同時,回顧第23條立法的過程中,反華組織又極盡巧舌如簧,顛倒黑白之能事,意圖再如2019年阻礙《逃犯條例》通過,重掀亂港之圖謀。
有個熱愛香港文化的馬來西亞朋友問我:「現在的香港,是否真的有很多人離開?」 我不假思索的應道:「沒錯,大家都感覺到這裡的一切已不是從前的那模樣。即使尚未改變的,也能預見將會在某個未知的時候被摧毀。反正繼續留在這裡也沒有什麼意思了,還不如離開。」 我帶點疑惑地裝作沒看到她聽這話時黯然低頭的
回到香港後,我並沒有太感知到一切有沒有變,因為好像我也不知不覺的忘掉了離開前的香港曾是怎樣,即便中間其實只隔了一年。 其實好像我也沒有說離了哪個地方不能生活,離開前雖預想了會呼天搶地的思鄉,而事實上也的確無時無刻在批評宜居的移居地沉悶乏味,但卻一直沒什麼要必定要回去一趟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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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通過主觀個人觀察,預測了香港的可能變化情況。文章指出,短期內雖不會有大變化,但洗牌已經開始。作者認為,香港人將會經歷身份認同、生計維持和社會壓力等多重變化,並針對不同類型的香港人做出了一些主觀預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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