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香港特首連「請辭」、「撤回」、「非暴動」幾個簡單詞語都講不出聲時,香港人自是義憤填膺怒難平。但深呼吸幾天冷靜過後,再見那班口震震言不由衷獐頭鼠目的官員及建制機器慢慢由消散的催淚煙後溜出來牙牙學語般重覆着上級所說的謊言和不負責任建議,不止香港人,連國際間有正常智商的都明白沒有人民授權的政府可以有多無賴下流賤格無恥。
懶理你怎質詢,官字都是兩個口。有人留言嘲諷不如送香港保安局上大陸被公安黑審,想必到死他都只像鸚鵡般自說自話不會透露半點機密。當然啦,你能期望沒廉恥的人有對社會良知甚麼貢獻?他們連自己靈魂都早出賣給極權,軀殼不就只像喪屍一樣半死不活?
極權可恥,這是我在2019年6月的香港看見的。連有沒有和南下的韓正見面都不敢認,你以為這只得777票的特首能由衷地道歉嗎?她根本早把靈魂賣給魔鬼,天堂還有位置留給她?保安局局長和警務處處長完美演繹權力腐化,容許下屬濫權復以投訴機制漏洞去製造不公義把把虐打市民合理化。修例始作俑者,也就是那僭建僭上腦的律政司司長只能退在鍵盤後以「網誌」來道那所謂的歉。
大作家倪匡說不明白為甚麼大陸政府這麼擅於洗腦的機器運作經年,每日輸出150新移民及無數銀彈政策圈養不同界別人士,就是洗不了香港年輕人的腦?
香港人,書讀得好的少,話說得多的是。
昨天,已是悶熱的七月。又一次踏上街頭,做自己都賤視自己的和理非。到灣仔吃過晚飯,同行母親中有孩子在連儂牆幫忙補給,說前線甚麼都要,吃飽的我們就在大街和不同的黑衣年輕人打照面。藥房甚麼都賣完:生理鹽水、剪刀、包扎用品、保鮮紙……都被年輕人搶購一空。「他們一早買了所有。」收銀員如是道。我們這群廢中,連搶物資都慢過廢青。
一路跟着清路面重開的鐵馬警車清潔工人後面往金鐘方向行,見到有佛教街站,除了向三條寶貴漂亮的生命躹躬,人還是被無力感包圍。有孩子在前線(其實算後勤)的母親腳步很快,我們拿着剛買的乾糧三步拼兩步到海富中心對開。
一群貌似中學大學生不斷組成人錬,手(語)口(語)並用傳遞前線需要的物資:頭盔、傘、水、電筒、索帶……媽媽心急如焚,先去連儂牆還不敢再致電兒子,生怕兒子把手機關掉。我們先觀察,把乾糧放在指定地方,然後有人派口罩。醫院用口罩防不到催淚彈,你以為中學生不懂?「別被人認出。」這是派口罩那女孩熱心地勸告。看她不過大我女兒六年?七年?和站在路旁猛叫「別站路中央!讓路讓路!」的十來歲學生,發覺連自以為「貼地」的廢中如我,這一刻都離地十丈遠。沒五分鐘,前線急讓路,原來有救護車經過。或敬禮或鼓掌,年輕人夾道歡送救護車。
身後一班遊行完畢不肯離開年紀比我大的「廢老」安坐一旁聊天:「我唔走呀,我地怕乜呀,走左學生好危險架/就係囉,要拉要搶打我地啦!我地老呀骨頭作響喇,佢地仲要讀書架/係呀我地一陣上去,拉佢地出嚟,警察一到我地舉遮啦/今晚睇落未夠人,學生真係會會俾人打死架咁……」七嘴八舌,像平日坐在家樓下聊天過日晨般閒着,口裏卻吐出生死攸關之言。學生們只專注讓路給拆下路邊欄桿的學生們半跑半走地往返。
細看物資站的列表:紙皮?我嘀咕。妹妹答:「包着身體四肢,被打時沒那麼痛。」淚已在心裏流,為甚麼要被打?很想叫孩子們走,但短訊剛到,是那上了連儂牆找孩子又不敢致電孩子的媽媽:「我仔話我,話呢度個個都有老母生架,唔只佢一個……」
看看瘦弱的女生,才155公分不到五十公斤,搬着十把長傘快跑往前,為的就是保護陌生戰友不被警察催淚和胡椒噴霧射傷(那時警察還沒到)。他們說不夠保鮮紙和眼罩,我內心還是很想和他們說:「回家吧,趁警察未到,今晚好好休息,仗不是這樣打。」但怎打?我不知道。吃人暴政不見血,但香港沒有受過體罰沒有服過兵役連父母從小到大都不捨得輕輕摑半巴掌的寶貝們,這個月都走到街頭餐風露宿,支援不認識的、擦身而過的同路人。
焦急的母親最後找回兒子,我們也退了。回到家不得已開着電視,看到那下午五時就預錄好指責晚上九時衝擊立法會的木頭人錄影,反覆說着要武力清場。死線已定,更擔心身在金鐘的孩子們。
怎知最後有𥌓光,原本不肯離開想從容就義的義士都被議員和在外支援的近百學生於最後一刻抬出立法會,大家可以鬆口氣。議員和義工一邊叫學生退,一邊和前線防暴buy time:「他們在退了,給點時間,暫時不要扔彈可以嗎?很和平,我們會退場。」偶爾還有點衝突,但最勇的記者們很有默契地走貼前線防暴連成一線,間時被警察驅趕,實質給予前方更多時間退場,功不可沒。
香港人,為甚麼要淪落到做「義士」?好地地,週日可以天倫樂,長假期可以出埠旅行,為甚麼要遊行?不了解學生們為甚麼衝?有沒有讀過政府回應?有沒有見到某派議員不斷吃政府閉門羹?哪方偏聽打壓漠視說謊呼之欲出,這些沒有畫面的暴政教那塊立法會的破玻璃更血腥。
仍然在討論「遊行咪遊行搞乜打爛野/呢班係鬼唔係學生」的一群,被恥笑的不再是歸邊被分化,而是其智商之低劣。「每個人都有老母生」,無香港人生出嚟想做暴徒或志願是義士,和理非遊行無錢收尙且要一千幾百捐款支持各團體,日曬雨淋只是最低限度。學生們保護掩護的不是前線暴徒,而是香港僅餘的人性、良心,和明天(如果仍然有)。
不懂嗎?但願你此生不作父母。不,但願你家仔女也如你般智商或樂意埋沒良知,好得一世被暴政欺壓尚且甘之如飴。我不會期望人渣的下一代會被暴政手刃,雖然這結果真的令人期待萬分。這個六月,遍地開花的,是久違的香港良心;分化的,是智人和蠢才。我不怪沒衝的;不怪沒遊行表態的;更不怪持相反看法的人。暴政終歸屬於最愚蠢的一班豬,可惜香港要聰明伶俐熱愛和平的下一代陪葬。
2019年7月1日,金鐘,我見到最美麗的香港,最愛這遍土地的每一位香港人。「每個人都有老母生」,這一夜,沒有一個孩子想死,但每一個眼神裏行動上,都顯露出連親生老母都為之一怔的堅定赴死意志。
寫這些,不是要和某類人爭論「警察都有老母生」、「官員咪道左歉」、「有鬼啦佢地之中」、「無論點都唔應該暴力」。get closer,卻原來,走得最前的,總是我們最疼愛的孩子。他們保守的,是成年人一早埋沒了、出賣給魔鬼的靈魂。
醒了的香港市民,7月1日凌晨,你睡得回去嗎?無德無能不知道大家應該怎樣走下去,但孩子們的世界,在成年人不斷打壓底下苟延殘喘,容我說幾句「醒少少,唔好俾人X」、「唔出聲無人當你啞嘅」。當我們這班廢中站在十字街頭都不知怎辦時,尊重熱愛土地堅守和平的學生是香港唯一希望。別跟我爭論學生有暴動,他們破壞的是死物,暴政破壞的是香港人的文明和未來。你看不到不打緊,但請把未來交回給學生,因為未來是屬於他們的。這就是某些智者所言:「在雞蛋與高牆之間,我永遠站在雞蛋一方」。直至1/7,我明白了,因為學生們身體力行,面對血腥強權縱有無盡畏懼仍然堅持保護同路人,給我這廢中上了人生遲來的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