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19/10/08閱讀時間約 2 分鐘

就在

illustration credit: @ 委鬼 女老 女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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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是張懸的歌。我大概是從聽了張懸以後才開始認真寫點東西,直到現在。那個時候剛讀高中,黃昏的車程聽二十五歲的張懸碎念「忘了我們分別的語言分別的視線分別過去的餘煙」,無咖啡因的早晨改聽黃小楨慘兮兮地抱怨十年前一場車禍「我真不敢相信我來到同樣的結局耶」。我好喜歡她們。就算她們在遙遠的後來描述自己「聲音好嫩哦」或者「只是和爸媽吵架就寫得跟失戀一樣」,她們的歌還是像棉被或電扇一般,打開就入睡了。兩年過後我爬起來,無接縫描述長眠所維繫的幻覺。我不經意,可是斟酌。
挺無聊的,就看電影,就翻書聽音樂,接收疏離的刺激。就在一張床上,在黑暗的房間。出門眼花,便盯著自己的鞋尖走路,回家寫點發生過的事,也寫不曾經歷的事,用無關緊要的語氣,高興了也停住了。像長在井底的苔癬,抱著幾本刻薄的書溼了又乾乾了又溼,臉色不改,有點傷神。《桃紅柳綠生張熟李》後記寫道:「我的存在不來自於我的意志,我就只是在了。」果真有如經文綿密縫在我的眼皮子下,時刻默禱。我逐漸難以去區別那些灰階。幾個虛構角色從腦迴路的陰森處閒晃出來,我聳肩 –— 就這樣吧,讓牠們去愛去厭倦,說些暗語警句,還要忙碌於拆散牠們,提醒牠們別照說好的那樣變魔術以讓情節過份棘手,像一株照顧不良的南洋香菜。我確實喜愛透過寫作感受一種清楚白忙,以及隨意戲耍的樂趣。捏造一個違逆生態系統的動物園,就在裡面散步、偷吸牠們的毛、影射牠們對彼此的敵意。我整理好一些迷幻的黑白設定:企鵝在犯下隨機殺人案後轉職低音提琴手,獾依賴他人另眼相看以放棄拯救自身無藥可救的寂寞,烏鴉順洋流航行捎來好壞消息,兔子背負零碎的傷口神情渙散,鯊魚患有開放恐懼因此住在牆壁裡,海膽一言不發但莫名明白一切。就在這裡,在我的空白文件表面,在鍵盤敲擊的頻率裡,牠們像快速移動的逐格動畫,滿不在乎去啟動旅途去捲起來哭泣。彷彿我的出生或者所有的出生,不具意識,目的,理由。像是一個縫隙,製造出命運停損、重新激流的間歇性效果。我如此寫作,如此看待已然抵達的未來,以及不再想起的過去。
挺爽的若你喜歡寫,而且還沒寫煩。所幸我初來乍到就無話可說,空曠舒服的地方都是沒有指標的,朝著話聲的反方向走著走著也就到了。在那裡可能會找到一些情緒冷淡的錄音錄影或是印刷字,也就荒僻視聽,觀看不同運鏡裡的色調變化和語句堆疊的繁複樣貌,甚至是全部組合在一起的劇烈板塊位移。多年以後亦是去年以前,那個炎熱秋季夜晚,張懸降落成安溥來到高雄的港邊舞台,帶點嘻哈口吻地唱了〈就在〉,她沒有把自己寫的難搞歌詞唱壞,而且彈起了好聽的旋律。我想我大概也可以這樣吧:嚼著嚼著可是有那麼點意思,只要繼續神遊喔繼續書寫。
_________ 刊載於《印刻文學生活誌》2019 十月號〈今非昔筆 2〉專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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