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0-23|閱讀時間 ‧ 約 9 分鐘

[天意] 天意 02

軒應回頭,神態有些疲憊,抬腳隨意勾了張椅子過來坐下,語氣還算溫和,「坐下。」
鍾平連忙在他對面坐下,「請應龍大人吩咐。」
軒應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小俞讓你進來的?」
「是。」鍾平老實回答。
「你來做什麼?」軒應又問他。
鍾平猶豫了,他知道自己不能猶豫,那顯得他別有用心,但他看著小俞的房門,最後還是決定老實回答,「我感應到天雷即將落下,我擔心小俞害怕。」
「你知道我不在?」軒應挑起眉來望著他。
鍾平很冷靜的回答他,「我有眼線。」
軒應笑了笑,起身給自己倒了杯熱茶,也給鍾平倒了一杯。
「謝應龍大人。」鍾平心裏七上八下的,臉上努力維持平靜的表情。
「誰那麼多事讓逸華把你提到查察司主的?」軒應突然把話題轉了個方向,沒有問他是不是在監視店裏。
鍾平下意識的看了下自己的手,原本燒傷的地方已經好得幾乎看不出痕跡了,「聽何觀說……似乎是仲衡大人的意思。」
軒應冷笑了下沒對這個說法表示意見,「你本是陰律司的人,轉到查察司,嚴殤沒有意見嗎?」
鍾平乾笑了下,哪裏沒有意見,陰律司主嚴殤在何觀還任查察司主的時候就不合,他不知道冥主是用什麼方法說服嚴殤的,他那天站在嚴殤面前聽他說冥主要提升自己的時候,也像今天一樣覺得處境堪憂。
軒應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淡淡笑著說,「你是嚴殤的心腹,知道他太多事情,現下你接了查察司,算是踏進了何觀的地盤,無論如何你都兩面不是人。」
鍾平苦笑著還沒接話,軒應又接著說,「但你現在要擔心的不是他們,是我。」
鍾平心裏一抖,膽顫心驚的望著軒應,而軒應只是淡笑著,「跟你說句實話,若今天小俞的元神沒有甦醒,我就隨你們去,反正他遲早要入輪迴之道,但現下情況已經不同了,不管小俞修不修練,我都不會讓他待在冥府,我也知道你們其實也還沒有什麼,所以我給你個選擇的機會。」
軒應停頓了下,看著鍾平不安的神情,他笑著說,「我給你個機會走,你現在走,我就當你沒招惹過我們家小俞,以後也不能再見他,你要不走,那你今天起就是我家裏人,我不管你對逸華多忠心,那是你的事,在我的屋裏,你只能對我忠心。」
鍾平臉色鐵青的站了起來,退了兩步望著軒應,全身冷得想打顫,他是冥界之人,寒冰地獄他沒少走,那種極酷的寒冷他都早已習慣,現在卻覺得周圍的水氣冷得讓他顫抖。
軒應的話已經說得非常明白,理智上他知道自己應該轉身走出去,這不比嚴殤跟何觀在冥府的鬥爭,應龍是天界非常特殊的存在,幾千年來出生的蛟龍無數,除了四海龍王,角龍也不過就兩隻手數得出來的數量,而這麼久的歲月裏,只有一個應龍,傳說他出生就跟著天帝,與蚩尤一戰之後,天帝令他跟著都主大人巡視五都。
天帝對應龍的寵愛可說是獨一無二,戰後所有帶戰功的神祇都沒有什麼好下場,只有應龍跟著都主大人悠閒自在的巡遊人界,也因此傳說應龍被都主大人封印在地上兩千年的時候,沒有什麼人相信,若不是兩千年來真的沒人再見過軒轅珞和應龍,而又若不是鍾平曾親手撿起蚩尤釘,他還一直以為那真的只是個傳說。
鍾平知道軒應給他這個機會走,已經算是賣他人情了,如果都主大人的元神已經清醒,那之後他們過的日子就不再像過去那般平常,他也就不可能再背著冥主為他們做事。
鍾平腦筋動得很快,他一向是夠機伶才能在夾縫中生存下來,嚴殤信任他到足以把自己天大的秘密交給他,他沒讓嚴殤滅口還入主了查察司算是他的本事。
他轉了個彎,換個方向思考現在的情勢。從女魃那件事之後,雷神一直沒有回到人界,軒赤如果受了天雷,軒轅珞的元神又已經清醒,那這屋裏就只剩下軒應、小俞跟香苓。
鍾平突然理解了軒應這時候逼他做選擇的目的是什麼,他望向小俞的房門,想著他可以走,他也該走。
但他也可以留下來,為了小俞。
鍾平想了一陣子,他這輩子衡量利弊的事做得多了,還沒做過一次笨事,他苦笑著回去坐下,想著也許他該笨一次。
「先……不提小俞。」鍾平小心翼翼的開口。
聞言軒應挑眉,鍾平苦笑著說,「他還是個孩子,說實話,我並不知道我能跟他走到哪裏。」
鍾平望著軒應,謹慎的選著合適的詞彙開口,「但我能理解您對現狀的考量,我只能說,若大人信我,我必盡力為大人做任何事。」
軒應笑了笑,「若你不是我家裏人,我為何要信你?」
鍾平知道猶豫不好,但他還是遲疑了會兒才回答,「因為小俞信我。」
「你不知道他很好騙嗎?」軒應好笑的望著他,「你給他顆蘋果,他就跟你走了。」
鍾平笑了起來,搖搖頭說,「不,事實上是他給了我顆蘋果,我就跟他走了。」
想起那顆紅蘋果,鍾平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明明那孩子單純又好騙,為什麼是他把自己賠得什麼也不剩。
鍾平無奈的望著軒應,「小俞的元神已經甦醒,他現在的直覺比誰都強,我沒辦法在他面前說謊,我只能說為了他,我能為大人做任何事,所以我也希望大人不要拿他來逼迫我,已經有太多人在逼我選邊站了。」
鍾平說完停頓了會兒,看軒應的神情似乎還算平靜,於是又開了口,「我很感激大人給我機會讓我脫身,但我不想走,我想知道我跟小俞能走到哪兒,但同時我也不想因為小俞才為大人宣誓效忠,那違反我在冥府立的誓言,所以如果要我為大人做事,那是因為我願意做,而不是我必須做。」
軒應笑了起來,「好。」
鍾平不確定他在「好」哪一點,只是有些緊張的望著他,軒應望著他半晌,才接著開口,「冥界上下兩千年,也只出了個搜魂使得道升天,你要願意,你可以是第二個。」
鍾平不知道是該鬆口氣,還是該繼續緊張,只開口回答,「鍾平終身是冥府之人,不敢想得道之事。」
軒應倒沒再說什麼,反正鍾平要真的跟著他們,時間久了自然會得道,軒赤跟香苓都是這樣,天道就是如此,他也干涉不了。
軒應朝小俞房門望了眼,又望向鍾平,「既是如此,我也不多說了,今日你看見的事,出了這個門就當作沒看見,這附近只能有你的人在,不管在街上看見了什麼,一個字都不能流出去,我不想逸華知道軒轅回來了。」
鍾平連忙低頭,「是,鍾平知道。」
軒應又若無其事的交待了幾件事,鍾平一一應下,直到離開了那裏,鍾平才覺得魂都要散了似的虛弱。
他疲累的抹了抹臉,自嘲的想著自己能應付得過軒應的話,那夾在何觀跟嚴殤之間根本不算什麼了。
鍾平苦笑著,想起自己還有一屋子滿懷敵意的客人,踏著沉重的步伐回冥府去,只有點哀怨沒能在走之前見小俞一面。
而軒應送走了被他嚇得膽顫心驚的鍾平,開了小俞的房門把人放出來。
小俞大概是抱累了,把香苓放在軒赤身邊,兩人一狗窩在一起的模樣像極了三隻小動物。
軒應覺得緊繃的心情一下子放鬆了下來,伸手把香苓抱在懷裏。
香苓抬起小小的手臂緊緊環著他的頸,像是在安慰他,軒應輕拍拍她的背,望向一臉不安的小俞。
「應哥,老闆怎麼了?」小俞滿懷擔憂的問,他一眼就覺得軒珞不太對勁,又低頭望向一直睡著不動的軒赤,「赤哥還好嗎?」
軒應蹲了下來,伸手摸摸小俞的頭,又低頭查看軒赤的傷勢,伸手按在牠頭上。
如軒轅珞所說的,軒赤傷了元神在沉睡,至於會睡多久就很難判斷了。
軒應皺了皺眉的嘆口氣,按著小俞的肩,語氣嚴肅的開口,「今天起不能開店了,軒珞他……不一樣了,軒赤又受了傷,短期內是不會醒過來的。」
小俞沒聽懂什麼叫不一樣,有些緊張的問,「那……老闆怎麼樣才會變回來?」
「我不曉得,但我會想辦法。」軒應溫和的望著他,「我會讓他變回來的,所以在他恢復原來的樣子之前,家裏要靠你幫忙照顧了。」
小俞怔了怔的望著他,軒雷一直沒有回來,軒赤又受了傷,只剩下軒應跟香苓……還有他了。
小俞紅了眼睛,卻在害怕之前,莫名地升起了一股責任心,用力的點點頭,「我會照顧赤哥跟香苓的,店裏我也會想辦法的。」
軒應有些欣慰的覺得這個孩子也挺堅強的,小俞只小小聲問他,「那應哥你要趕快把老闆變回來,店裏太久沒有營業,老人家們會不高興的。」
「我知道。」軒應笑著摸摸他的頭,又把香苓塞到他手上,「你先弄點東西給香苓吃。」
「嗯。」小俞點點頭,抹了抹臉抱著香苓跟著軒應走到店裏。
軒應索幸把鐵門關了,望著滿屋子的盆栽開口,「天雷都過了,把真身都給我搬回去,柳樹精留下來幫小俞。」
話一落,所有的精怪立刻現身把自己的真身給搬回後院,柳樹精把真身放好了,連忙又進屋幫忙抱著香苓讓小俞做飯。
軒應深吸了口氣,轉身走向二樓,在樓上的那個,才是他最大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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