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之歌》的文字優美流暢,是一篇篇容易閱讀的散文,例如作者描述苔蘚、孢子、真菌的生態,它們就是關係的組合,無法獨立於自然。
(P.44)當他說起有關森林精靈的故事時,我們這些西方人不僅不相信,也無法理解。我們雖然聽見了,但並沒有聽進去。我們不可能理解他所說的東西,因為我們不曾生活在亞馬遜森林中,也不曾親身體驗森林中的關係網絡。
個人主義在西方思想史上有很多的討論。所以我認為作者才會在這裡說:西方人不僅不相信,也無法理解。因為在森林中的關係網路,將是超越個人主義的思想。「真實的自然環境」中,會發生一種狀況:我的事就是它的事。緊扣的關係論調源自原始的自然,它並不是前衛的思想,而是邀請人類反璞歸真。
(p.73)女作家Virginia Woolf 吳爾芙 曾經寫道:「真正的生命」是我們共同的生命,而非「我們各自的生命」。這種說法也適用於樹木和天空。(中略) 就像吉貝樹那個切葉蟻、真菌和細菌所組成的聯盟一般,樹木的根部、真菌和細菌的組合是無法被分割開來並單獨存在的。在森林中,吳爾芙口中的共同的生命乃是唯一的生命。
作者將吳爾芙的一句話作延伸。讓讀者明白一棵樹裡面的生態,就像是一個聯盟一樣,無法分開。這句話簡單又深刻,我覺得也可以想成,一個個的音符組成這首樹之歌,獨立的音符也是這首「樹之歌」的共同所有者。樹之歌,它不只屬於這棵樹,而是屬於這棵樹的生態。
(P.94)如果溫暖的天氣持續幾天或幾個星期,土壤聚落的組成結構就會發生變化。喜愛高溫的微生物會取代那些已經適應寒冷氣候的微生物,加速分解作用,使得物質腐爛的更快。枯掉的針葉、植物的根、真菌和各種微生物經過土壤裡的生物群落處理後,會被排放到空中,形同另一種森林火災。這種火災並不會冒煙,但它所造成的影響卻無所不在。因此,它對全球碳排放量的重要性,甚至更大於那些比較引人注目的森林火災。
每年的旱季都會發生森林大火,2019年8月時,亞馬遜大火的新聞正在全球傳播,每分鐘燒毀1.5個足球場面積。2019年12月時,澳洲森林大火的新聞,讓我看了也很難過。數以千萬的動物困在大火中被燒死。新聞報導森林火災,具有事件的張力,容易引起人們的關注,但是,無煙的火災,容易被忽略。而無煙火災與森林大火有一個共同的原因是:破紀錄高溫和長期乾旱。這是一個實質性的問題,它一直存在著,需要喚起人們的注意。
(P.112)菜棕和其它種樹不同:它的活組織是往上長,而非往外長。這個特性使它得以生長在其它樹木所無法生存的地方,但它們也因此不得不讓自己那細小的樹幹慢慢在地下生長,一直長到成年期的尺寸時再開始抽高。對菜棕而言,這樣的限制期時也是一種優勢,因為這樣一來,當它們生長在橡樹、桃金孃或其他棕櫚樹的下方時,就可以花上幾十年的時間慢慢等待。等到有一天它上頭的那些樹木被火災或暴風雨一掃而光時,它就可以從那糧草充足的地下基地冒出頭來,開始往上長。
我讀到這一段,特別有感覺。因為這跟我的實踐計畫很相似,我不急著看到顯著成果,我願意花個三、四年以上培養在地自主學習文化的底氣。我告訴自己:不要心急,不要受到比較的潛在心理影響。等待時機成熟,在社群中才會形成團體。太早成立團體,猶如蛋塔店效應,來去一陣風。
(P.117)海洋微生物之所以能夠如此「簡化」(淘汰它們體內執行一些必要工作的基因,轉而依賴所屬的群落),是因為它們都在同一個地方飄浮,因為它們的化學物質可以輕易從一個細胞留到另外一個細胞內部。(中略)許多細胞如果和所屬的群落分離,便會死亡,因為它們所擁有的DNA無法滿足自身的基本需求。因此,海洋微生物最小的可存活遺傳單位是它們的網絡狀群落。(中略) 然而,一旦成員間的溝通受到干擾,它們也很容易受到傷害。如果細胞之間的連結因為海面浮油、人造化學物質或海洋酸度的改變而斷裂,這個微生物群落就會發生變化。
作者對於用淺顯易懂的文字描述海洋微生物的特性。我應該就是看到這一段,才比較了解《關係的存有》的內容。如果單純用生態的角度,它是介紹海洋的文字;但如果用「關係論」的角度,它是絕佳的類比。微生物沒有複雜的器官,倚靠海水當作「中間地帶」,一旦海水因為人為汙染而改變,它會導致細胞和所屬的群落分離,進而死亡。
(P.145)粉蠹蟲則會進入木頭深處。牠們會在木頭裡面一路挖鑿坑道直抵木心,並且研露將牠們口袋裡的真菌和細菌倒出來。牠們就像農夫一樣,那些坑倒是牠們所挖的犁溝,而那些真菌和細菌則是牠們所畜養的牛羊。那些肉眼看不見的牛羊吃的是木材,它們會把木材加以消化,吸收其養份,並將這些養分儲存在牠們的身體內。之後。粉蠹蟲會回過頭來吃這些牛羊的肉。牠們會把大部分的真菌和細菌吃掉,只留下足夠的菌繼續分解木材。這類「洞穴中的牧場」出現的時間,比人類的農場早了六千萬年。牠們完全依賴,如果兩者之間的連結被切斷,誰都無法存活。
對我而言,這些粉蠹蟲比較像是狩獵採集者,而非農夫。因為在人類世界,農夫幾乎是無所不能,農夫可以操控牛、羊,有些農夫也可以擁有土地。但粉蠹蟲並沒有擁有這根木頭,也沒擁有真菌和細菌,粉蠹蟲是在跟它身邊的夥伴合作。
(P.167)在中石器時代,火爐除了供人烹煮、取暖和進食之外,或許還有別的功能。它讓人們得以與他人連結,建立更深厚的社會網絡。有些科學家曾經針對現存的狩獵與採集部落進行若干研究,結果發現:營火會改變人際對話的本質。白天時,人們聊天的內容往往是發發牢騷、開開玩笑,或談論各種與經濟有關的事務。但在爐火或營火旁,人們的想像力便開始綻放,故事也接二連三的冒了出來。他們會開始談論人與人之間的分分合合、精靈鬼怪的世界,以及他們的婚姻與親人。因此,爐火似乎能夠強化人類的社會,讓不同的人得以連結。
營火有聚集人們的吸引力。在營火旁邊,人與人會產生連結,不會是獨角戲般的談話。2019年的中秋節假期,我跟我的家人去到雙溪泰平共學村露營過夜。有一個夜晚,我跟孩子在一起升火,我兒子(3歲)對著火堆說:好棒的夜晚!
真的,那是個很棒的夜晚。在貼近大自然的環境裡,我感受到,生態的環節沒有看見絕對的絕對,而是許多相對的相對。
(P.168)榛樹之所以能夠快速傳布,是因為鳥兒和哺乳類動物都嗜食榛果。人們也可能刻意帶著榛果遷徙他方,以便將它們種植在未來的家園。
(P.212)(作者)所謂的生態美學便是:我們有能力持續而具體的與生命共同體的其他成員建立關係,以感知其中的美。(中略)生態美學並不是隔著一段距離欣賞你心目中的大自然,而是讓自己在各方面都成為大自然的一分子。
(P.265)尼采曾有一句格言:「生命是一個戰場。我從中學到:凡殺不死我的,必定會使我更強大。」我們可以超越個體的角度,將這句話改成:「生命是一個關係網絡,我從中學到:凡殺不死我的,必定會成為我的一部分。」樹木會適應環境,將外在事物納入它的內部;它所增生的木質,便是它與土地的震動和風中的聲波對話後的具體結果。
大多數的人們,是否有將自己與大自然的萬物當作生命共同體呢?
2020年1月18日,我跟親子共學團社群的朋友一起進入電影院,包廳欣賞《黑熊來了》電影。我以此與《樹之歌》作連結。
青剛櫟是台灣黑熊愛吃的植物之一,青剛櫟與榛樹有一處相似:動物嗜食,所以能傳布。 在《黑熊來了》電影中,它介紹經由台灣黑熊的消化系統,而成為排遺一部份的青剛櫟種子,較適合青剛櫟發芽。它們有一種「讓我成為你」的傾向,吃了我的你,又能夠成就更多的我。一個物種能夠在地球增加其數量,可視為演化的成功,呈現欣欣向榮的樣態。榛樹因為動物愛吃它的果實,所以跟著動物移動而傳播了種子。而在自然界中,另外有些植物會藉由荷爾蒙發出噁心的味道,驅趕昆蟲,減低植物被吃掉的機會。
這部片我有兩次淚眼盈眶。其一,是在野外繫放的過程中,她們發現有一隻黑熊因為犬齒斷裂,根部感染嚴重,所以研究團隊帶這隻熊從野外到木柵動物園接受治療。看到躺在床上,全身麻醉的熊,我馬上聯想到曾經我的孩子也接受過類似的牙齒手術。人稱黑熊媽媽的美秀老師離開木柵動物園時,她的發言跟我當時離開醫院的感想很相似,她大約是這樣說:很感謝能接受治療,但是趕快離開!
引用上述報導內容:「目前研究紀錄顯示,曾中過一次研究陷阱的黑熊,明顯提高警覺,都沒有再中第二次陷阱。但是一頭母熊,打破黃美秀的認知經驗!」;「黃美秀老師20多年的黑熊研究生涯,一直秉持尊重盡量不干涉,也不破壞自然生態的研究態度。」;「野外僅能做到極簡易的醫療處理,若再釋放回到野外,很有可能繼續惡化,最後邁向死亡。若要救牠,只有後送到醫療設備完善的機構,有較高的成功機會,於是建議啟動救援。」
第二次落淚是看到熊斷掌或斷指的畫面。獵人的鐵製捕獸夾可能是為了抓山羌,但是其他動物卻被陷阱所害。
這一部片,原先我以為這部電影只講台灣黑熊,但是片中後半段將馬來熊的保育議題一起帶入。馬來熊,善於爬樹,主要是適應環境是雨林。電影中介紹,人類在森林伐木販賣後,接著導入開發,在該地大量種植棕梠樹,因此破壞馬來熊的棲息空間。
電影前半段只觸及台灣黑熊的保育,後半再推展到在世界上所有熊類的保育議題。它製造一個我與熊的中間經驗區。有了中間經驗區,牠的事就是我的事!這樣子的【我們】,更加迷人。
在看電影或是影片(網路上有MIT台灣誌的影片)前,我跟熊的關係,可能是這樣: 我知道牠是地球上的一份子,但是連結感不夠形成中間經驗區。我們同樣住在這塊土地上,但是她與我有什麼樣的關係與連結呢?我是我;她是她。
《黑熊來了》電影最後在南安小熊野訓紀錄中,黃美秀老師也運用【溫和的推力】。例如,她知道玉山假沙梨,是野外黑熊會吃的食物,但是南安小熊喜歡吃肉甜多汁的柳丁。為了野訓,她將玉山假沙梨混蜂蜜,讓小熊練習去吃,培養她野外求生的能力。
電影中,最令我感動的一句話黃美秀老師大約是這樣說的:南安小熊教我一件事,我20幾年的黑熊研究生涯知識只是皮毛而已。
#我覺得養育小孩也是一樣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