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2-04|閱讀時間 ‧ 約 3 分鐘

一抹淡淡的《胭脂》:飛蛾撲火的世間女子

「最初我看見的只是一抹粉紅,很小,很淡,像是清洗狼毫時不小心濺出來的一滴水。」(頁22)
《胭脂》是張翎最新的中篇小說,三個看似獨立的故事,讓一幅油畫牽引著。畫家黃仁寬描繪的粉紅顏色極淡,像沾了水卻無法完全透明。只是一次轉錯彎的巧遇,讓胭脂(本名吳若男)與畫家沉入顏料池子,「愛情是一場煙花,美得讓人忘了生死。」(頁91)〈窮畫家與闊小姐的故事〉標題說明他們為何無法相愛的原因,22歲的富家千金拋棄一切,說盡所有能出口的謊言,只為了愛著畫家。無奈張翎的下一句是「煙花瞬間即逝」,無論是抗戰時期,抑或階級差異,都讓他們的愛遭到遠行的船隻組隔。畫家飄洋過海,忘記另一邊等待的胭脂。
別離之前,那幅畫第一次登場,是臨摹宮廷畫師的作品,是黃仁寬拿來賣錢的:「畫上的場面很大,人物也很多,除了那些騎在馬上的錦服男子,地上行走著無數提著箭袋拿著獵物的小廝。」(頁54)
〈女孩與外婆的故事〉流轉到中國的文革時期。張翎說這是她的親身經歷,當初她就跟故事裡的扣扣一樣年紀,躲在棉被裡面任憑人們抄她的家。「媽媽」在這個故事裡面缺席,外婆回溯的記憶顯示命運的重複性:謊言與蛾。外婆即是胭脂,帶著抗戰結束出生的女兒小名「抗抗」,在溫州城左躲右藏。直到女兒秘戀美術老師,甚至產下一女後過世,胭脂才曉得原來自己被女兒蒙在鼓裡,過去她對父母說過的謊,這時全都返回自己身上。
畫在第二篇故事轉化為傳承的技藝,是抗抗突出的技能。「老師說在女孩子中間,很少能看到她那樣好的透視素描能力,那是天分。」(頁100)只是,胭脂前去與學校美術老師對峙的時候,看見他的家庭和樂與歲月靜好的模樣,就像黃仁寬的假畫,藏著外人看不出的缺點。
〈土豪與神推的故事〉則是一記回馬槍。形似胭脂的推拿師在巴黎是個神祕女子,遇見「撿漏」致富的土豪,兩人心裡都藏著說不出的秘密,隨著神推的手緩緩在土豪身上展開,最初的那幅畫意外勾住她的眼,控制兩人後續的互動。神推便是第二個故事的扣扣,外婆遺失在山頭裡的寶藏,43年之後又輾轉回到她面前。
於是,在一連串的謊言之後,神推奪回假畫。原本缺漏的歷史又被補滿:黃仁寬曾經返回中國三次尋親,始終沒有找到胭脂。
走過抗戰、文革、離散的歲月,胭脂三代人利用謊言織成的盔甲保護自己孱弱的身軀,就連土豪也假造一套致富神話定居在巴黎。然而,是否會「弄假成真」呢?張翎在結尾拋下耐人尋味的句子:「比如,他跪在地板上,為我繫鞋帶的那個瞬間。」(頁214)也許飛蛾終究會朝著火光飛去,說服自己還能再精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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