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膚小事》：用身體拼湊生活的記憶

醫生的養成過程、看診故事、以及人生經驗似乎是彙整成散文集很好的題材。《體膚小事》是黃信恩在住院醫師時期完成的作品，以人類身體為地圖，解剖後拉開成為一篇篇文章，散落在《幼獅文藝》、各文學獎競賽等，接著收集起來經過縫合變成一本書。

每個人的器官都有不同的故事，就算是被認定為無用的闌尾，也可能在切除的時候發生問題，更不用說心肺或四肢等每天登上新聞版面的器官。但這些都不只是醫學生的教材或冰冷的看診紀錄，在身體出現問題的背後，隱藏著各種喜怒哀樂。例如女人的子宮，不斷在逢年過節成為話題，孕育生命也可能讓未成形的胚胎就此終結。年邁者的腎臟有一定比例需要被機器取代，每周三次的清洗工作讓身體運轉正常。

看到〈鼻腔時歲〉的時候，正好最近鼻子過敏一發不可收拾，幾乎需要仰躺著才能順利閱讀。的確，我的鼻子裡面裝著分秒作響的鬧鈴，就連看了將近四年的中醫還是無法預測何時會好轉。而近年來對中醫的依賴大過西醫，非到必要時刻（例如重感冒）便不踏進西醫診所，吃完西藥總是昏沉一整日，必定耽誤一個工作日。

給中醫師把脈的時候，其實也覺得赤裸，腦海裏面總擔心：「她是不是知道我昨晚吃了消夜？」、「醫生皺了一下眉頭，是什麼部位出問題嗎？」但更多時候，挽袖之後暴露的是家裡貓咪的抓痕，正巧是把脈的旁邊，看著醫生小心翼翼地握住手腕邊緣，盡量不觸碰到已經結痂、像是割腕的傷。

也想起父親過世前的身體疲勞。醫生說他的內臟基本上都已經不太運作，心臟無力、肺積水、肝癌、洗腎、大小便失禁、以及腿骨錯位。我天天去看著病床上的他，想著小時候他站在我面前的大人樣，躺下的時候有種他縮水的幻覺，跟爺爺相同。

以下是幾則書裡面的引言

〈鼻腔時歲〉：「對好些人來說，鼻腔裡藏有一只鐘錶或一本薄曆，算著分秒流光。」（頁59）

〈脣脣欲動〉：「在極私密的脣語裡，揣測開始發芽。吻戲總會讓一些演員，彼此關係有了質地變化，不少演藝版的風雨都從此開始。從脣開始。」（頁82）

〈宮巢紀事〉：「有時，子宮負載的不是生命，而是對愛情的癖好。那樣的壯烈，那樣的奮不顧身。看著子宮內膜凌亂不堪又沾黏的單身女子，病史追溯下，才知多次藉刮除術墮胎。故事網絡中的男人仍在身邊嗎？或早已失聯？慾望的，罪惡的，衝動的，深愛的，一道道瘡疤刻在子宮，醒在記憶。」（頁2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