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3-27|閱讀時間 ‧ 約 2 分鐘

一袋書香•兩代回憶

南國的艷陽下,兩排香蕉樹拉成一條長長的路,狗兒小黃在盡頭處欣喜地狂吠,以示歡迎;外公不畏高溫,拿把藤椅坐在樹下,手上還捲了一本破爛的《四書》,正潛心於文字之中,聽到小黃的叫聲才抬起頭,與遠方的母親、我、弟弟三人相視而笑。
手不離書,這就是外公留下的最美畫面。
清末,外曾祖父曾富賈一方,外公自述在十九歲以前,自己就是個少爺,每天有人服侍,他只負責在花園裡背詩;後來外曾祖父因鴉片而一敗塗地,家道中落,外公只背著一布袋的書,就踏上流浪之路。此後,外公不再養尊處優,他下過田、開過雜貨店、養過雞……但不管以何營生,外公從未放棄那一袋書,即使身無分文,還是不忘閱讀。我想,除了對文字的熱愛之外,外公應該也在思念著那段無憂歲月吧。
大概是因為讀書人的傲氣,外公此生絕不低頭,也不願受人雇用,話雖不多,但一錘定音,村裡的人都以他馬首是瞻。外公還寫得一手好字,行文之間頗有古風,總以「汝」代指「你」,所以村人也總愛委託他代為書信;說來有趣,看似嚴肅的外公,還曾幫年少時的母親代筆情書,這是父女倆最親密的記憶。
這麼驕傲的外公,也有一件「抬不起頭」的遺憾,他在小學時參加演講比賽,老是輸給日本同學,外公深以為恨。其實外公的挫敗,是因為政治背景,而非實力的問題,但他總是耿耿於懷;後來,我在演講、朗讀跟寫作中都有些斬獲,讓外公很驕傲,頗有扳回一城的榮耀感,每次返鄉,他總要拉著我在眾人面前表演,我雖然感覺彆扭,但看他老人家如此高興,自己也覺得開心,好像真能為他做些什麼。
外公過世以前,把明治天皇親頒的教育飭令轉贈給我,並叮囑我好好用功,我瞭解對於日治時期的人來說,這是多大的殊榮,亦是外公對我的期待與疼愛;如今我也有滿架圖書,且以文字工作維生,但願不辜負他的期待,也願在閱讀的世界裡,尋覓到那位在花園裡背詩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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