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一切是疑問 快樂是情人
初雪為咗我而受傷。
我實在唔知點樣用筆墨去形容我當時嘅震撼。
一個女仔,為咗保護佢心目中嘅「初戀情人」,不惜令到自己受傷。除咗震撼之外,仲有一種濃濃嘅被愛感覺。除咗心痛,亦都有一絲絲嘅心甜。
雖然,你打句問句(唔好打面囉),我都會答你:我唔希望我身邊嘅人,為咗我而受傷。
雖然,絕大部份我嘅女人,到最後都會俾我傷害。就算初雪,亦都唔會例外。
因為,我同佢,去到最後,結果都係要分離。我睇唔到,我有打破呢個困局嘅能力。
Day 16,凌晨時份,圖們市醫院急診部。
東元車咗我哋嚟急症室,朴太太堅持要留低陪初雪,但係我比較擔心金老太 — 佢一個老人家喺賓館等我哋,如果等來等去都唔見人,佢會好擔心。二來,今晚聽完賓館老闆嘅說話後,再遇到單咁嘢,我對圖們嘅治安真係好有保留。
於是,我叫東元車佢返去陪住金老太,然後又交帶佢喺賓館照顧住佢兩個、等我返嚟。好彩,喺呢啲時候,東元大叔亦毫無怨言;佢真係一個好可靠嘅人。
「哥哥……」初雪嘅說話驚醒咗心不在焉嘅我。「唔好咁緊張啦,我冇事呀……」
「我都冇緊張……」我答佢。
「你㩒得我個傷口好實呀……」佢指一指隻手。我一直㩒住佢隻手、幫傷口止血;情急之下,可以不知不覺大力咗……
「對唔住呀……」我放輕返隻手,但都仍然㩒住佢個傷口。
「哥哥,放心啦,初雪冇事呀;」佢摸一摸我塊面。「最緊要你冇受傷……」
聽完呢句,我真係唔知應該點答佢。
「鮮于初雪!」姑娘嗌名。好奇怪,佢竟然講國語,搞到我都諗咗兩秒先識應佢。
「初雪,護士嗌你名喇;」我同佢講。「你快啲過去睇醫生,哥哥嗰喺呢度等你。」佢點點頭,然後過咗去治療室。
大約半分鐘過後,姑娘再走返出嚟:「鮮于初雪的家人在嗎?」
「我在;」我舉手答佢。「有甚麼事?」
「她聽不懂國語,我不懂朝鮮語;」姑娘個樣有啲唔好意思。「你能幫她翻譯一下嗎?」
我竟然撞到成個延邊少數唔識講韓文嘅人,睇嚟我真係要買六合彩。
「哥哥呀,」我行到埋去,見到初雪喺度傻笑。「我不懂中國語。」呢句佢係用半咸淡國語講嘅,我同姑娘都用時笑咗出嚟。
「她的傷口還有點小玻璃碎,我要幫她清洗一下;」姑娘同我講。「你跟她說明一下,可能會有點痛。」
「初雪呀,」我拖住佢另外一隻手。「護士要幫你洗傷口,可能會有啲痛,你要忍耐一吓。」
「知道,放心喎,」佢舉一舉我拖住嗰隻手。「我之前都試過喇,我冇事喎;你俾我拖住你就唔痛㗎喇。」
我望一望佢手臂近手掙位置,雖然唔顯眼,但都睇得出佢有條聯過針嘅疤痕。
點解呢個女仔咁容易受傷嘅?
姑娘一邊好小心翼翼咁幫初雪洗傷口,初雪就一邊拖住我一邊同我傾偈。雖然,佢表面上冇嗌過一聲痛,但係我感覺到佢嘅痛 — 佢拖住我隻手越嚟越大力。
「傷口止血和清理完了,」姑娘同我講。「可是也著實大了點,我要替她縫合一下,然後再要打破傷風針;你叫她再忍一下吧。」
「初雪妹妹呀,」我繼續做我嘅即時傳譯。「護士要幫你聯針,然後再打支預防針,可能會再有啲痛……」
「冇問題吖。」佢笑一笑。
容易受傷嘅同時,呢個女仔嘅忍受能力都非一般的強。
我睇住個姑娘一針一針咁「聯」,我就感覺到一針一針咁刺入我個心度;呢鑊唔慌唔「千支心刺在心」喇。結果,初雪聯咗成十針……
「縫好了!兩星期後回來把線拿掉,這段期間傷口不要沾水啊!」姑娘講完後笑一笑。「現在可以回家休息了。你的朝鮮女朋友真的很堅強啊!」
我向姑娘道謝,然後去醫院藥房攞藥,主要係紗布同止痛藥;俾埋錢之後就同初雪搭的士返龍門客棧。
「哦,返嚟喇;」喺大堂嘅東元同朴太太差唔多同一時間問我哋。「初雪小姐,你隻手點呀?」
「我冇事喇,」初雪笑住同佢哋講。「睇完醫生,包好傷口,過幾日就冇事喇。」
「初雪小姐……」朴太太攬住佢。「連累你受傷,真係過意唔去……」
「我冇事喎,」初雪仍然對住佢笑。「發生意外大家都唔想嘅……我返咗嚟,你都早啲去休息啦。」
「咁好啦,你都好好休息喇!」朴太太同佢講。「我哋聽日再傾啦。」
第二朝早上九點幾。
初雪琴晚返到賓館後,有少少微燒。我諗,應該係破傷風針嘅副作用 — 畢竟,初雪嘅廿年人生,都應該甚少接觸西藥。我俾咗粒Panadol佢食完瞓覺,今朝起身經已退咗燒。
食完早飯,我哋啟程離開圖們。
呢次圖們之行,雖然最終都出現咗一啲「意外」,但係各人嘅目的,亦都基本達到 — 金老太同朴太太見到佢哋嘅親人光正,我亦都採訪到第一手嘅脫北過程其中一部份。隨住圖們嘅事情結束,兩位韓國女士亦都應該好快會離開;我都係時候做個小總結,睇吓我想搵嘅料仲差啲乜,同埋仲有冇其他直得報導嘅專題(起碼我仲有張軍車相未影到)。
然而,呢個亦都代表,我同初雪呢段「相戀」嘅日子,開始進入倒數階段。聚散有時,既然外來嘅「不可抗力」(唔好諗Act of God呢個term)我哋無法打破,咁就唯有認命。
不過,講就天下無敵;事實上,我真係唔知應該點樣處理我哋嘅事 — 就算認命,我都要有個方法同初雪交代㗎……
「今次整個延邊嘅行程,真係多得晒馮先生同東元先生嘅安排;」返到延吉,朴太太喺落車嗰陣,好客氣亦都好正色咁同我哋講。「如果唔係兩位嘅幫忙,事情一定唔會咁順利。我哋兩個遠道而來,冇準備好啲乜嘢嚟多謝各位嘅恩德,所以希望今晚可以請大家食餐飯,聊表心意。」
「朴太太同金老太太客氣喇,」東元好客氣咁答佢。「其實我哋都幫唔上啲咩忙;希望兩位今次嘅旅程唔算太辛苦。」
「唔辛苦,有勞東元先生代勞,今次嘅旅程,比想像中容易得多;」朴太太轉向初雪。「初雪小姐,連累你受傷,真係過意唔去喇……」
「我冇事呀,」初雪滿面笑容。「呢啲小小嘅傷,唔需要放喺心上。」
大家客氣咗一輪之後,約定咗今晚嘅晚飯,然後都返上房休息。
「哥哥呀,」初雪還原咗佢嘅真空凸點之後,同我講。「咁我呢段時間點沖涼洗頭呀?」
係喎,我都仲未諗到呢個問題𠻹……
大約半個鐘後,浴室。
「嘻嘻,哥哥呀,你點諗到呢個方法㗎?」初雪傻笑望住我。「好好玩呀!」
「我讀書嗰陣,做過好多兼職,其中一份,係喺髮型屋度做。」我答佢。
我將帶嚟嘅其中一個喼俾佢當櫈坐,好似啲髮廊咁,將佢靠住浴缸邊向後瞓低,然後幫佢洗頭。之前喺髮型屋做過part time,「側盤洗頭」真係食菜咁食啦。
幫初雪洗完頭之後,我就做埋全套服務 — 幫佢吹頭。
「初雪呀,」我一邊吹頭、一邊同佢傾偈。「點解琴晚你會無端端企喺我同嗰個人之間呀?」
「哦,」佢望住我。「佢問申先生點好錢未嗰陣,我見到佢後袋凸咗支鎗出嚟呀……」
「既然係咁,你明知有危險,點解仲要企喺我同佢之間?」我問佢。「其實你話俾我聽咪得囉。」
「如果我同你講的話,我驚佢會發現;」佢繼續望住我。「我話過,我唔會俾任何人傷害你㗎!」
「傻妹呀,」我放低風筒、好認真咁望住佢。「如果佢直接向你開鎗,咁點算?你明唔明我嘅意思?」
「我明呀,」佢答我。「如果係咁,只算初雪命苦。之後無論你逃走又好、反抗都好,你都起碼仲有機會。」
聽完之後,我心頭一熱。
「我好感激你對我嘅愛,其實我都好喜歡你;」我同佢講。我諗,到呢個時候,我都無謂再咁做作,扮乜都唔知。「只不過,我真係冇辦法解決我地嘅將來。我實在唔知應該點樣,將你帶離朝鮮呢個活地獄。我唔知點樣,可以令你同你嘅家人,都安全離開朝鮮;我實在冇呢個本事。如果你想嘅話,我可以一直留喺延吉,直至你要回國嗰日;但係除此之外,我完全無能為力。我同你嘅愛,唔會有未來……」
呢個時候,初雪好似定咗型咁,眼定定望住我。過咗冇耐,佢眼眶開始紅……
「你講嘅嘢,其實我都諗到;」佢眼紅紅咁望住我。「身為一個朝鮮人,我根本就冇未來……我從來都冇奢望過,可以同你一生一世;唔係唔想,係唔敢。我知道,我呢生呢世,都冇可能離開朝鮮。其實,我只係希望,喺你或者我是但一個離開延吉之前,我哋都可以開開心心咁過每一日。我希望,每朝起身睜開雙眼,第一個見到嘅係你。其餘嘅嘢,我實在唔敢咁貪心。哥哥,我知道你有你嘅工作要做,我唔希望你因為初雪,而放棄你要做嘅嘢。我哋應該珍惜目前,唔好去計較時間嘅長短。」
我望住佢,實在唔識再答落去。
「我對外面個世界嘅認識,就只限南方嘅電視劇,我唔知道,其他人嘅初戀究竟係點嘅模樣;但係我好清楚,因為哥哥,我嘅初戀好美麗。」佢箍住我條頸,然後錫咗我一啖。
「初雪,你唔係冇未來㗎;」我同樣攬住佢,輕輕抹走佢眼眶嘅淚水。「就算喺朝鮮,你都可以快快樂樂咁務農、過一啲平淡而幸福嘅日子。我唔知點樣同你解釋,但係,人一定要有希望。只要有希望,你嘅日子先會過得好。所以,唔好放棄任何希望。」佢點一點頭。
「我暫時都仲未知道,我幾時會離開延吉;但係哥哥應承你,喺我走之前,哥哥會放假,同你再去另一個大城市玩兩日、再去食壞人菜肉飽,好唔好?」
佢好笑容滿面、開心咁點頭。
做人,的而且確要為未來打算。但係有時候,當我哋太努力去諗我哋嘅未來,會唔會錯過咗眼前嘅美好?
情難自禁 我卻其實屬於
極度容易受傷的女人
不要不要 不要驟來驟去
請珍惜我的心
如明白我 繼續情願熱戀
這個容易受傷的女人
不要等 這一刻 請熱吻
長夜有你醉也真 讓我終於找到信任
不管一切是疑問 快樂是情人
Day 17,早上九點。
晨七咁早,我同初雪已經嚟咗延吉機場;無他,朴太太同金老太,今朝會搭早機返漢城。
「小孫女呀,」金老太輕輕捉住繑住佢嘅初雪嘅手。「呢幾日習慣咗,每日都見到你,又有你陪住我;返咗去漢城之後,我會唔習慣呀。」
「婆婆,我都好唔捨得你呀,」初雪答佢。「多謝婆婆教我打『花鬥』( 화투 /HwaTu ),我會學好啲,下次見到婆婆,我哋再玩過!」
「媽,你教初雪打花鬥?」朴太太好奇。
「係呀,」金老太一臉自豪。「嗰日你同馮先生出咗去買嘢,我咪教小孫女打花鬥囉!佢學得好快呀,可能叻過你𠻹!」
大家傾咗一陣,好快就辦好check-in嘅手續;我哋亦都係時間道別。
「馮先生、東元先生、初雪小姐;」朴太太向我哋鞠躬。「今次真係好多謝大家嘅協助。希望你哋日後如果有機會嚟漢城,記得要搵我哋,等我哋做個東、招呼大家去玩。」
然後,朴太太喺佢嘅手袋攞咗疊卡片出嚟,一人俾咗一張我哋。
「我哋屋企係搞啲菜館小生意嘅,」朴太太繼續講。「如果日後嚟到漢城,早啲俾個電話我,我會安排好我哋嘅招牌傳統韓國菜嚟招呼大家!」
「多謝晒你!」我答禮。「日後有機會的話,一定要打攪一吓你。」
送走咗兩位韓國女士之後,我同初雪東元去咗飲咖啡。
「東元叔,朴太太佢哋呢幾日嘅使費,你分開單開俾我吖!」我同東元講。「我諗我未必可以開得返公數,話晒呢啲都唔應該係公司嘅嘢。」
「唔使喇!」東元笑一笑。「今朝你哋未落到大堂嗰陣,朴太太已經俾咗錢我喇!佢仲幫你俾埋呢兩個星期嘅酒店錢𠻹!你一陣返到去接待處,佢哋應該會俾返張單你。」
我有少少詫異,因為,我真係冇諗過佢會咁做。酒店張單話多唔多,但都成幾千蚊人民幣。大家萍水相逢,雖然我都叫做幫過吓佢,但佢冇必要咁做;朴太太實在太客氣喇。
我喺衫袋度,攞出朴太太嘅卡片一睇;原來,佢係某韓國連鎖餐廳集團嘅「副會長」。呢間餐廳,喺韓國全國有成四十幾間分店,由漢城開到濟州都有佢哋嘅分店。我記得呢間餐廳,當年我同Chloe都有幫襯過,佢啲牛骨湯整得唔錯。
記得Chloe曾經講過,朴太太呢個飲食集團有個特色,就係好鍾意自置物業做生意。四十幾間舖,就算一半自置一半租,佢都有起碼廿幾個舖嘅「不動產」。唔怪得之,使成億幾兩億圜去接個表弟去南方生活都面不改容啦。
原來,係朴太太口中嘅「小生意」,係一個咁大嘅飲食集團。
補敘一筆:2004年5月,光正喺泰國服刑完畢,成功脫北,抵達韓國同家人團聚。
(待續)
本故事人物及情節如有雷同,實屬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