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志燃燒不止 Jimmy Butler

那些似曾相似的經歷，早已不會陌生，但不變的是，依然頑強如烈火般的不屈意志將持續燃燒下去……

未知的恐懼

凝視未知、那彷彿無法透見未來的水域深處，巴特勒（Jimmy Butler）很清楚加入邁阿密熱火意謂著什麼？

不僅是本人，當巴特勒在今年夏季宣佈準備將天賦帶往南灘後，外界同樣無不詫異他的決定，畢竟在全新戰國時代，多名球星聯手已成常態，唯有將眾星聚集才有機會閃爍出最奪目、名為冠軍的鋒芒。

但巴特勒是全然不同的例子，相較於跟隨當今組團風氣，其更傾向於獨自帶隊爭取榮耀，毅然決然放棄續留費城七六人的機會、甚至果斷拒絕家鄉隊伍休士頓火箭遞出的橄欖枝更足堪為證其強者意念。

作為一名球星，巴特勒雖展現出絕不妥協的個人價值，但同時卻也在某種意義上，遠離了冠軍。

或許旁人難以理解，但對於巴特勒來說，這卻已經不是第一次面對看似徬徨無助的這些黝闇時刻，就像眾所周知的那樣，其實最早，曾經巴特勒所望見的那是一道更加無力、真正通往深淵的絕望之門，也是從那時刻起，他學會在那些人生牆角中頑強抵抗的生存技藝。

強者意志

13歲那年巴特勒即悲壯地、被生母以「長相醜陋」為由給無情趕出家門，當所有同輩人享受著青春時光、歡暢於派對玩樂之時，無路可尋的他卻得煩惱著生計問題、更不知下一晚的去處又得落至天涯何處。

即使後來幸運遇見了好友萊斯利（Jordan Leslie）、並在其母親蘭伯特（Michelle Lambert）敞開雙手懷抱接納下，終於找到另一個愛的歸屬，但現實依然如浪濤般無情拍打、旋捲起的層層浪花亦澆熄他對於生命熱情僅剩不多的微弱火苗：面對自己視之為一切的籃球，卻在人才濟濟的舞台上，沒能看見關於兒時NBA夢境落實的任何機會，在無法獲得重用的情況下，也讓他差點在人生路上第一次喊出放棄。

但那一次，卻也是最後一次。在絕境般的死線邊緣，巴特勒最終選擇勇敢扼住了命運的咽喉，不讓命運所壓倒。並在蘭伯特的鼓勵以及大學籃球隊教練B.威廉斯（Buzz Williams）的特意栽培與嚴苛指導後，巴特勒自此決意再不會被這些自我的紊亂愚行所擱延，轉而以一種置死地而後生、近乎偏執的不屈性格，來迎戰一次次看似難以扭轉的挑戰。

浪濤的洶湧，也終於塑造出頑強的性格，自此以後，巴特勒彷彿脫胎換骨有了全新人格，並開始沿著無限的精神三角形斜面向上行走，且再沒什麼事情能阻擋的了他。

對於曾經行過猶如死蔭幽谷般的這段歲月，巴特勒表示並不希望因此得到任何人的憐憫，「我喜歡我過往的所有經歷，是這些苦難成就了現在的我。」對於他來說，一次困境便代表著向自己和他人證明自我能力的一次機會，而也正是這種態度使其得以擁有源源不絕的動力來不斷攀登向命運的險峰。

也正因如此，帶著果敢的意志，儘管從大學異軍突起進入NBA後並非備受矚目焦點、更曾被球探認定天花板僅能到達綠葉角色水平，甚至新人球季只能從板凳末端出發。

但巴特勒從不自怨自艾，反倒像一名渾然天成的戰士、總是能帶著奮不顧身的鬥志百分百執行教練所交託任務，並在一次次磨練、一場場的屠殺中嗜血練就出球星級別的進攻技巧和切入步伐，一路蛻變最終成功擊碎了外界唱衰的聲浪、成為了現今你我所熟知的那位巴特勒。

為了勝利的面孔

當然，如今在大多數人眼中的巴特勒，確實已不再是當年被評級為發展有限的龍套角色球員，過去五年來入選四次防守球隊、四次全明星陣容、曾經連續四個球季平均得分上到20分的他無庸置疑已然是聯盟代表性球星之一，但卻也因此有了另一個形象－ 一張不近人情的臉孔，總是圓睜怒目瞪著所有人的肅殺神情。以趣味製作知名影片系列《Game Of Zone》的體媒《Bleacher Report》甚至在動畫中將其描繪成性情暴虐無道的殺人魔，在外界繪聲繪影下更逐漸被外界貼上休息室毒瘤等撕不去的醜惡標籤。

但實際上，這些全都僅只是為了勝利而自我形塑而出的兇惡形象，如果你看過巴特勒的比賽就知道，他的每一波攻防裡頭皆帶著滿滿血性，無論是刁鑽狡獪的假動作抑或死命跟隨、大鎖緊附般的追防，都體現出其對於勝負的極度渴望，曾經相當仰仗他的鬥志來驅動全隊士氣的總教練席柏度（Tom Thibodeau）就曾佩服地誇讚子弟兵：「巴特勒就像一隻鬥牛犬，不管是在什麼情況，他都會在場上付出一切、傾盡所有，每一刻都是用生命在拼搏。」

去年季前，巴特勒沒有在球場上亂吼咆哮，不切入投籃，卻著實讓外界嚇一跳。抓狂的他據傳在灰狼訓練營中大發雷霆，像是積蓄已久的火山爆發似，表達出忍無可忍的情緒、對外喊出「賣我」宣言。

有人說巴特勒為了證明先發隊友的軟弱無能遂獨自帶著二線陣容在練習賽中擊退正選隊伍，也有人爆料巴特勒直接對著球隊高層怒飆髒話直言「球隊沒有他不行」，球迷訝異竟然會有球員如此瘋狂直白，唯獨瞭解巴特勒的人們，不認為這是什麼令人意外的事情。

5年公牛隊友、後來又意外在灰狼隊重逢的羅斯、馬奎特大學時期戰友兼灰熊前鋒克勞德（Jae Crowder）皆說，對此完全不會感到驚訝。前者更在個人自傳《I'll Show you》中替巴特勒澄清了在明尼蘇達所引起風波中被賦予的惡棍形象，「這不是他的錯。」羅斯認為，沒什麼好大驚小怪，「我不是針對唐斯（Karl-Anthony Towns）、他人很好，但是這群孩子在取得真正的成功之前就被寵壞了，吉米（巴特勒名）的做法或許有點爭議，但我認為他的出發點並沒有錯。」

事發沒多久，在爭議中被點名的幾名灰狼小將包含威金斯（Andrew Wiggins）、唐斯等人雖沒有多做回應，但卻也點燃巴特勒與管理階層雙方戰火，據傳連昔日與其有著良好合作關係的恩師席柏度都無法給予當事人想要有的尊重、導致彼此撕破臉，最終雙方關係降至冰點，迫使球隊在季中做出交易決定、將巴特勒送往費城。

「我的情緒在當時某一時刻完全爆發出來了。有時候我就是會不小心失控，我當然知道這麼做並非完全恰當，」巴特勒在事後接受採訪談及此事時特別強調一切無關乎私人情感因素，純然只是因為自己太過「誠實」，迫使他必須去指正那些無心在勝負上的年輕選手，「我不想再去指名道姓論誰的不是，但我對比賽一直充滿熱愛與激情，這就是最真實純粹的我、我永遠只想和最強的對手競爭對壘。」

當3月31日再次以七六人隊員身份作客對上灰狼並以118-109擊敗對手時，賽後被問到與舊東家的恩怨情仇以及現場球迷予以漫天滿場的噓聲，是否還會讓他有著憤怒的感受，只見巴特勒咧開嘴邊笑回應地說：「我從不希望人們一直是愛我的，這樣可是會讓我提不起勁。」

依然十足巴特勒風格。

為挑戰而生

由此便可理解，巴特勒從來就不甘淪為溫室裡的安逸花草，反之，他就像在細小夾縫中誕生並盛開的鮮豔薔薇，充滿力量卻也代表著危險的兩面性。在其人格當中雖有外人難以理解陰鬱的闇黑層面，但若整合入他對籃球的萬般熱愛，撇除一些匪夷所思的行為不論，巴特勒似乎對於挑戰永遠樂此不疲，隨時有著滿格的能量。

不論在大學、在NBA或灰狼時期，基本上巴特勒都會是最早到訓練場的那一位，過去更曾謠傳，在公牛初出茅廬之際，巴特勒為了證明自我勤奮程度足以勝過同以「工作狂」聞名的總教練席柏度，因此每天一大清晨就開車到訓練場待命，每當發現教練的車子早已捷足先登，隔日便再提早半小時前來報到，足見強大的精神備戰狀態。

巴特勒在休賽季對於準備工作同樣異於常人，他聲稱從不使用引人分心的現代3C產品，他表示「為了專心，所以割捨棄網路、沒有看電視的習慣，只要覺得無聊便一頭栽進體育館來打發時間」，巴特勒的力量訓練師、亦是擁有眾多美式足球員客戶的蓋恩斯（Travelle Gaines）更透露巴特勒有著猶若魔鬼般的訓練菜單，遂造就其體脂含量只有4%的完美體態，在訓練場上總是不遺餘力，甚至每次都得讓自己筋疲力盡才肯罷休。

「你不能去為別人劃分等級，然後讓他們認定自己不在那個標準之內，吉米從不會去這麼認為，所以他沒有上限和框架。我們每天起床之後都會去試著打破這些界限，往更上層樓邁進。」其個人技術訓練師C.強森（Chris Johnson）特別點出他的最大優勢，亦可知哪怕是一絲機會，沒有躊躇與懷疑，巴特勒有的只有信心與信念。

還無法想像或相信巴特勒有多執著於鍛造自我嗎？

那麼只好以同樣刻苦、堪稱苦行僧最佳代表的「黑曼巴」布萊恩（Kobe Bryant）的親身體驗來說明，Kobe就曾透露：「當他（巴特勒）還是菜鳥時，我們（湖人隊）到芝加哥打球，我早早就起床到球館練球，結果竟然發現巴特勒比我還來得更早。」而他也為巴特勒的種種努力下了完美註腳：「如今他能嶄露頭角，絕不是因為運氣與意外，而是因為他比任何人都付出了更多努力。」

鬥志燃燒不止

從各方面來認識巴特勒後，便不難理解為何他會選擇義無反顧的加入看似並無奪冠機會的熱火，我們不由得猜想便是因那些曾經將其逼到人生絕望牆角的體悟以及因之而生、總是帶著毀滅般的戰鬥意志，早已深根其血脈裡頭、湧動著名為挑戰者的亢奮基因，使其決意在生涯最巔峰之際，做出最大膽的決定。

身為一個職業運動中的頂尖球星，最難受的情況或許就在於即便打出一個近乎完美的球季，但球隊卻無力跟上、導致結局不夠完美，往往就得承受莫大的壓力甚至是責難。

但當巴特勒絕拒放棄與七六人共同爭冠機會，甚至拒絕火箭、湖人等多支勁旅邀請選擇加入熱火時，如此決絕的態度或可說明唯其如此，他才能真正在強者的舞台上證明自我價值。

而從現實的角度來看，熱火亦不啻為最適合巴特勒的去處，無論是過去由總裁萊里（Pat Riley）嚴格督軍下所建造出的鐵血球隊文化，甚至是隊上多名球隊綠葉多是從下游逆流而上與巴特勒不謀而合的生存經歷，皆可放大投射出其鮮明個人特質，並在本質上成為一支真正屬於巴特勒的軍隊。

從某種層面來看，巴特勒更是熱火所亟欲渴盼能領導他們的那一位重要領袖。包含在團隊薄弱的得分能力上的巨大加分優勢，除此之外，上季在關鍵時刻總是群龍無首、軍心大亂的致命要害，更在其到來後可說藥到病除。除了過往決勝場面無懼形象早已深植人心，在數據端方面在去年官方認定關鍵指標數據（最後五分鐘，且領先或落後五分）巴特勒更擁有聯盟最高5成71的命中率、儼然致命殺手的最佳代言人。

看似本以為要遁入沒有精神領袖霧霾混沌中的落寞強權，沒想到一位橫空出世的球星卻在俯仰之間替他們點亮了未來希望的燈台，並將準備重燃起屬於熱火的榮耀熾焰。

僅管出於對於前球隊看板韋德的尊敬，巴特勒大方承認自己永遠無法取代韋德在邁阿密的地位，但如今從自己所尊敬的前輩手中接下領袖棒子，他卻信誓旦旦表示：「我相信在未來某一刻，自己有信心可以複製雷納德（Kawhi Leonard）在暴龍隊的偉業，帶領熱火重奪總冠軍！」

當然，可想而知，此番奪冠宣言毫不意外再度引來排山倒海的質疑聲浪，外界更是不以為然，甚至淪為許多人的笑柄。但或許就像其所曾言道的：「我的人生一直備受質疑，高中時人們說我太矮太慢、不適合打籃球，但大家不知道我的故事，誰會想到一個曾流浪街頭的孩子能打入NBA，大家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如果他們都知道的話，就會瞭解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

好了，現在你已經知道屬於巴特勒的故事了，而你也肯定知道，這把烈火也將繼續隨其鬥志不斷旺盛地燃燒下去……

(原文刊載於XXL2019年9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