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4-22|閱讀時間 ‧ 約 4 分鐘

做做愛 做做菜 一

    每當和女人溫存完,我都會做一道菜,然後一起享用。
    至今為止,都沒有人拒絕過。
    我住在薄扶林村。
    看清楚,是薄扶林村,不是薄扶林。
    薄扶林豪宅林立,不知多少明星富豪和中産,隠身其中。
    而薄扶林村呢?
    嗯,如果你知道這條村子,就知道它是多麼畸形:村子依山而建,房子七歪八扭,任意地擁擠著,鐵皮的、木建的、石建的,櫛鱗比次,破落斑瓓,各家各戶的天線橫七堅八地指向四面八方,老墻舊門影影綽綽,總是柳暗花明地生出一條條窄巷來,蛛網一般錯綜複雜,一副有進無出的樣子,將外人嚇得不敢越雷池半步。
    你若鼓起勇氣踏進這些小巷,便發現這村子多麼沒規沒矩:三隻腿的椅子墊著磚石屹立不倒,路邊供著小小的觀音或土地,姿意生長的盆栽從花盆爬到地面,再伸到墻上,最後又垂下來打著千秋,七長八短的晾衣竿,推搡著橫空出世,石棉瓦上、大樹下,放著水電費單和信件,那是郵差和村民之間獨特的溝通模式,完全無法探究是怎樣達成的……
    薄扶林村的畸形,不止源自畸形的村貌,還源於它的歷史。
    這塊風水寶地,背山面海,分明貧民區,卻與一眾豪宅分庭抗禮,雄糾糾氣昂昂地座落摩天大樓和高當學府間,半個世紀來不少發展商不斷地打主意,最終都灰溜溜地無功而返。
    主要原因,是不少村民手握著清朝就有的地契。據說村子有二千年的歷史。村裏的李靈仙廟和中秋舞火龍的傳統,便是最好的證明。
    然而村子大部分的人口,卻是因戰後的難民潮形成。
    我的祖父,便是在那時隨著偷渡大軍,從深圳河北潜入香港,輾轉來到這片牧場。是的,當時牛奶公司在這裏養牛養豬,還建了員工宿舍,那宿舍現在仍空置。
    難民們占地建屋,用木板和鐵皮,一手一腳地搭建起臨時居所。漸漸地,牛奶公司不再蓄牧,牧場的豬欄牛舍,成了寮屋。八十年代,英政府為了管理非法移民和建築,對竂屋進行登記。占用官地的寮屋政府不收,但占用者不得轉售出租轉讓,若要維修,也需要向政府申請。
    大家當時都沒有想過在這種環境長住,畢竟是不及格的建築,漏雨、水淹是家常便飯。但我家,一住就住了三代,直到最近哥嫂買了樓,把父母也接去住了。
    那新樓,兩房一廳四百尺,叫價六百多萬,全家的辛苦儲蓄,一下清空。
    我極之反對,認為世上實在沒有比這更笨更不劃算的事了。那錢,掉海還能聽到一聲響。
    但現在,卻傾家蕩産地買了個連放基本家具也要斤斤計較的蝸居。
    家人對我的見解嗤之以鼻。中國人,總是買樓是王道,再不劃算,磚頭還是磚頭,比礸石更值得投資。
    本來是想把這屋子出租,幫補一下,但我實在不想和他們擠在那豆腐乾一樣大的地方,便要求留下,反正租客給多少我給多少,權當向家人租房子。
    拜託,薄扶林村今時不同往日了,比起那些只够放一張床的龍床盤、出入都要穿過廁所的劏房,這些不及格的居所,這些寒酸寮屋,搖身一變成了豪宅。
    朋友無不艷羡:“啊,你倒好,有那麼大的陽臺。”
    ”為甚麼不養狗呢?”
    “不啦。”
    “種花多好。”
    “我可是連長春藤也種死的人。”
    何況,要看花也不用自己種,鄰居是甚麼人我沒見過,可是他家的勒杜鵑卻探頭探腦地,跑到我的陽臺來妖冶。
    人家種花我享受,這種小确幸,全宇宙只有我擁有。
    我就這樣,獨佔兩層房子,過起閒雲野鶴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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