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0/05/15閱讀時間約 14 分鐘

[長篇小說]戀愛臨停處臨停 4.1

說女人是善變,無法從一而終的動物,女人確實十分的無辜。也或許有些女人的內心深處,真的真的可以體會男女之間可以擁有友誼。
是真實也罷,是天方夜譚那又如何?
阿仁說,不同的蛋糕都擁有不同的蛋白打發方式,所以蛋糕體吃起來的口感的緊實或鬆軟才會擁有蛋糕的個性。
如果我跟白目或我跟阿仁之間的感情,像看不見的黏呼呼的蛋白,在大碗中不停攪拌,最後會成為什麼樣的蛋糕呢?濃密緊實的法式古典巧克力?像餅乾的布朗尼?還是簡單又大眾的香草蛋糕?
女人哪,或許並非愛搞曖昧,只是她們也需要朋友,而非關男女。
但是呢,男人們的心中卻常常將女人分為兩種:恐龍拒絕交往戶與標準及格可追求戶。
我想,我跟冷君介於兩者之間的灰色地帶。
昨夜,當冷君吃完阿仁帶來的草莓慕斯蛋糕之後,大聲的向我們宣布,她的課程結束了。不是大學課程喔!是冷君在外兼職的直排輪教練課程,她教完了一期課程。這表示,她將會有幾個禮拜空閒的時間,等待學生人數額滿,才有工作。
所以今天她才會帶著她的塔羅牌(那是她的秘密武器),來跟我一起上這堂課。
「這兩個男人,真是極品。」冷君坐在我旁邊對我耳語。
「噓,我要聽課。」今天我沒有心思拿筆記本出來跟綱聊天。
白目男坐在綱旁邊,綱坐在我旁邊,冷君則坐在我的另外一邊。而白目男此刻看起來,特別認真,正密密麻麻地抄著筆記。綱也是一付心事重重的樣子,不過,對於冷君偶爾發出的輕響,仍會以微笑回應。
「好Gentleman喔!」冷君又朝著我耳朵邊發春。
終於下課了。我轉過身,想好好警告冷君隱藏一下她的慾女形象。這時,小南站起身走到我們面前。
「你們聖誕節有要幹啥嗎?」小南問。
根本沒想過。我呆呆地傻笑。
「怎麼?你有好提議嗎?」冷君裝著很有經驗的樣子。
「沒呀,學校有辦聖誕舞會,我是工作人員有免費的票可以拿,想說順便問你們要不要。」
「要!」冷君反射似的回答。
「不要啦,我不想參加。」我拉著冷君,小小聲的說。
「為什麼呢?我也會去喲,一起去吧。」綱聽到了我對冷君的耳語。
「對呀,為什麼不去?今年不去你以後就沒機會囉。」小南說的沒機會,指的是畢業。是呀,我大學四年級了,都沒有參加過任何一次學校辦的舞會。
「不要啦。」好煩喲。
「真的嗎?很可惜耶,去啦去啦。」冷君一臉很想去的樣子。
「我沒有裙子。」我隨便搪塞一個理由。
「這好解決,我去買一條給你。」小南說。
「不是啦,我不想去當璧花啦。」雖然冷君會跟我一起來,不過像她這種人來瘋又大膽的女子,到了現場一定不得了。
「叫阿仁也一起來呀。」冷君似乎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我真想掐死她。
「女人嘛,打扮一下,怎麼可能還會當璧花。我有辦法,絕對讓妳從小豬變成正妹。」
「用魔法喔?」冷君的眼睛大亮。
哇哩咧,我要昏倒了。
「哈哈哈哈!」小南大笑,掏出皮夾,從皮夾夾層中抽出一張名片。
明星夢服裝設計公司-總經理-李春梅。春梅?我看著名片。
「春梅阿姨?」我驚訝地看著小南。
小南點點頭說:「春梅姨認識妳,那天你們直接過去名片上的地址找她就行了,她會徹徹底底改造妳們兩個。當然啦,我會先跟她說一聲。」
「好像在作夢喔。」我跟冷君露出水汪汪的感謝的大眼睛。
名片上的地址在民生東路三段,當天下午,我跟冷君就從淡水坐捷運到昆陽再轉公車,兩個大路癡便傻頭傻腦找著。
我跟冷君的超級迷行記,說出來,一定會有很多人覺得我是瞎掰。
說個最經典的吧。
有一次我倆說好要去國父紀念館去聽國樂演奏會。票,在金石堂買好了,沒問題。到了當天晚上,我倆興沖沖地搭著捷運,一路上說說笑笑,下了車,還吃了個晚餐。
將近開演的前半小時,我們穿過廣闊的廣場,進去了一棟藍頂白牆的建築,但是怎麼找都找不到演奏廳的入口。最後,只好問坐門口的警衛伯伯。
「阿伯,請問演奏廳在哪?」我有禮貌的問。
「演奏廳?你說啥演奏廳?叫什麼名字?」警衛伯伯帶有外省口音。
「就是這個啦!」冷君有點不耐煩地拿出票來,給警衛伯伯看。
「這是在國父紀念館呀?」警衛伯伯的口氣似乎覺得我們莫名其妙。
「是阿,那演奏廳要從哪裡進去?」我也動怒了。
突然,冷君似乎想到什麼似的,抓住了我的手說道:「慘了!這裡是中正紀念堂!」
「我們走錯了!」我倆驚呼。趕快跑到最近大門,叫了一輛計程車。
「到國父紀念館,要快一點。」我看著時間,還有十多分鐘開演。
載我們的司機一臉酷樣,開起車來還算稱職,開得挺快的。計程車前座後面的置物袋則裝滿了類似相簿的本子,我跟冷君便一人拿一本,翻開,裡面全都是照片,以台北的風景為主。
「司機先生,你是攝影師喔。」冷君翻著照片。
「沒有啦,隨便玩玩而已。當初開計程車到處跑,沒有客人的時候,無聊,就拿相機隨便照照,照著照著,就照出興趣來了。我跟你們說喔,後來,我還有在xxx展覽過……」司機一打開話夾子就說個不停,他的形象頓時就從五佰變成陳雷。
我倆就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著。眼前的景物逐漸從鬧區到住宅區又到鬧區,國父紀念館的影子,已在我們眼前飄蕩。
將國父紀念館與中正紀念堂當作同一個的我們以及是攝影師也是計程車司機的老伯也成為我個人生涯電影秀的一幕經典片段。
民生東路三段xxx號就在裡面,我們來到一個社區的大門前。
「我們要找這家公司。」大門旁的警衛問我們要做什麼。我將名片上的地址秀給警衛看。警衛將鐵門打開。
我們按著門牌號碼,來到一間庭院種滿了花草的別墅,深藍色大門邊掛了一個黑色花崗岩牌子,刻著「明星夢」三個字。
冷君按下電鈴,電鈴隨即就發出小貓的喵喵聲。
「好可愛的鈴聲喔。」我倆有共識的說。
只聽到屋內發出拖鞋聲,從遠至近,再來是打開門鎖的聲音。
「小月!」春梅阿姨開朗又熱情的叫著我:「等妳們等好久呢!來快進來吧。」
深藍色大門裡的庭院,有一淙小溪流,從石磨上的竹筒流下源源不絕的一涓流水。整棟三層樓高的別墅,是日式房屋,還有長長的木地板走廊,可以坐在走廊上享受從庭院照射進來的陽光。
「來吧,穿上這個。」春梅阿姨在玄關遞給我們拖鞋,馬上說道:「兩位小美女們,我們的時間所剩不多,跟我來。」
春梅姨走在前頭,帶領著我們來到廚房的冰箱前,打開冰箱。
「有果汁、可樂也有啤酒,要什麼儘管拿!」
冰箱門的架子上擺滿了各種飲料。我拿了一罐柳橙汁,冷君則拿葡萄汽水。
「好了嗎?如果不夠就隨時來這裡拿。來,跟我來。」春梅阿姨關上冰箱,又帶領我們上二樓。
「這裡是我的工作室。」她向我倆展示二樓的空間。
二樓整層沒有任何隔間,從樓梯一上來,就可以望盡整個空間。有兩張很寬敞的長方形桌子,桌上擺滿了許多衣料與工具,一張布沙發以及排排站的模特兒衣架,還有一整面牆的布料。
春梅阿姨走到一面牆,推開,裡面掛滿了成千上百件衣服。她用指頭點著,在這些衣服前面走來去,最後挑了四件。兩件我的,兩件冷君的。
「先試穿看看。」春梅阿姨說著,走到另一面牆,打開,裡面是一間密閉的更衣室。
春梅阿姨給我的是一件純白色蝴蝶袖連身洋裝,裙子恰好在膝蓋上面一點點,另一件則是牛仔外套,領口有毛茸茸的白色毛皮。
「好好看喔。」我轉頭看冷君的裝扮,不禁讚嘆。
冷君穿的是黑色亮面皮衣加白色毛呢短裙,正好將冷君強壯的上半身包裹著,修飾成曲線。露出多年因練習直排輪而變得修長健康的美腿,把冷君全身充滿運動員氣質的她,更添增了些許女人味。
「我從來就不知道我自己可以這麼美!」冷君望著鏡子有點哽咽的說。不過,我知道她又再演戲了。
我倆走出更衣室,春梅阿姨靜靜地看了我倆一分多鐘,也分別要我們慢慢轉兩圈。
「OK,小南提供給我你們的尺寸,果然絲毫不差。來吧,幫你們化妝。」
「咦?小南提供尺寸?」我不太明白。
「對呀,小南是個很有天賦的設計師喔,當然,是我教出來的。」春梅阿姨一臉自豪。她要我們坐在更衣室的化妝桌前,拿出化妝箱又說:「他小的時候,最愛纏著我,看著我做衣服。國小的時候,他就能幫芭比做出一件很美的晚禮服呢!」
小南玩芭比!我忍住笑。
「我看我先幫小君畫吧。」春梅阿姨坐到冷君旁邊。
看著春梅阿姨迅速的動作,打底、撲粉、畫眼線。春梅阿姨手中冷君的臉,似乎慢慢變成另一種女人。
「好厲害喔。」我讚嘆。
「這手藝是我年輕的時候當助理練下來的。」
「化妝師助理?」
「是服裝設計助理。因為是助理,所以什麼都要做。有的時候,化妝師沒有辦法體會我們要的妝,只好自己來囉。久而久之,也就有一點功夫了。」
「阿姨既然你已經是公司的總經理了,為什麼還要去小南家幫傭呀?」我終於問了一題我心中的迷團。
「幫傭?哈哈哈哈!」春梅阿姨大笑起來,「是小南這麼說的?」
我點點頭,「小南說妳是來他家幫忙打掃的歐巴桑,我以為是這個意思。」
「小南這個小鬼頭!我是他親阿姨,他母親的妹妹。」
「咦?」原來如此。
「我姊姊身體很弱,沒想到竟在生小南的時候難產過逝了。所以,小南小時候幾乎是我帶的,他跟綱一人一個奶,還會互相踢對方呢。」春梅阿姨語氣中蘊藏了一些無奈。
「不過高中之後,小南就搬去跟他父親住了。住沒多久,就要求自己一個人住。他的個性牛的很呢,完全跟他爸一個樣,怎麼勸也不聽。所以,我不放心,兩三天總要去他家看看。」
冷君的妝完成了。春梅阿姨坐到我的旁邊開始幫我打底。
「小南這兩個月變得怪怪的。」春梅阿姨想一下,「幾乎都沒有回家。」
我跟冷君有默契地互看一眼。
「可能忙著辦聖誕舞會吧。」冷君想安慰春梅阿姨。
「或許吧。」春梅阿姨聳聳肩膀。
「阿姨,妳有沒有聽小南說過一個叫珊珊的女孩。」我試探性的問。
「珊珊?沒什麼印象。小南很少跟我說他大學的事情,倒是經常跟我提起妳。」春梅阿姨笑笑的說。
我?不會吧!
「小南一定都講我的壞話。」我抗議的說。
「嘻嘻,這倒是真的,他總是這個小豬、那個小豬又做了什麼蠢事。」
「什麼!」我臉紅了一半。
「最近沒有朋友暫住小南家嗎?」冷君問了一句後,很有默契地對我使了個眼色。
「朋友暫住?這兩個月我每次去小南家都沒人呢。而且,到目前為止,我只有遇到小南帶小月回家過呢。怎麼了嗎?」春梅阿姨的眼神變得有點銳利。
「沒有啦,只是小月很想知道她有沒有情敵而已。嘻嘻。」冷君趕緊轉移話題。
歐陽珊珊並不住在小南的家?那小南說的話就不是真實的囉。我充滿疑問。
這樣子的情況,讓我想起「楚門的世界」這部電影,劇中創造這個節目以及海景鎮-世界最大的攝影棚-的製作人克里斯托,在男主角楚門通過種種障礙,歷經海上暴風雨的摧殘後,終於在攝影棚的邊境找到出口。
克里斯托在人工月亮上告訴他,真實的世界充滿了謊言、虛假與欺騙,絕不比這個海景鎮美好。
果然,這個世界充滿了謊言、虛假與欺騙。
這個平安夜前夕,我有種惆悵以及一絲絲失望。本來,我還以為我跟白目男已經算是可以交心的朋友了。不過,現在看來,我跟他什麼都不是。
我很難過。
我消極地這麼想,也許,從在公車上相遇的那一天,他就沒對我說心裡話。
那天的大佳河濱公園、那天的咖啡店與長島冰茶,在我的記憶裡都已蒙上了灰色,充滿著虛假。
從白目男告訴我的種種訊息以及我與冷君的親身經歷,我敢說白目男跟歐陽珊珊兩人之間絕對有鬼!至於綱?我就不敢論定了。
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怎樣的事呢?
而我,為何我的心情會如此倍受影響呢?
我倆套上春梅阿姨提供給我們的靴子,在玄關擺設的全身鏡前擺了幾個Pose。
「小月,你擺脫了黑框眼鏡之後,你的人生似乎都成了彩色的了。」冷君照著鏡子,愉快的說。
「是阿,小月的丹鳳眼很有特色的呢。」春梅阿姨站在一旁。
「真的嗎?我以前都以為眼睛小,戴個眼鏡就會比較有性格呢,原來,我醜了這麼多年,嗚。」我開玩笑的說。
我們三人笑鬧了一陣子,春梅阿姨轉頭看了一下牆上的時鐘說道:「快六點了呀。」
「啊,那我們得快一點才行,回到淡水就七點多了。」冷君和我一臉焦急。
我和冷君匆匆跟春梅阿姨道別後,離開這棟別墅,走出社區。在民生東路這條大馬路上,我倆突然感到一陣陌生。
「我們中午是從哪個方向來的呢?」冷君問我。
「我想想。」我看看四周,覺得怪怪的,「阿,我的眼鏡放在春梅阿姨家了!」難怪覺得四周景物都模模糊糊的。
「要回去拿嗎?」冷君問。
我搖搖頭。
我倆選定一個方向後,往前進。不習慣穿高跟鞋的我們,頂著高高的馬靴,以一種奇怪的歪七扭八的姿勢,走在紅磚道上。
「我的腳指頭好痛喔。」冷君的臉有點扭曲。
「我也是。」我想我的臉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終於找到我們可以搭的公車站牌,我倆站在那兒等公車。只見有一部白色跑車慢慢的朝我們開過來,停在我們面前,把不透明的黑色車窗搖了下來。
「綱!」我跟冷君大聲歡呼。
耶!你是我們的帥哥神!
白色跑車奔馳在大度路上,音響正播放台北之音,小提琴與鋼琴聲輕柔的協奏曲緩緩地在車子裡漫遊。
冷君坐在後座,從兩個前座之間的縫隙探頭出來說道:「我很害怕,過了大度路之後會塞車。」
「今天雖然是平安夜,不過還好是星期三,放心吧。」綱微笑的說著,一邊又慢慢催了點油門,車速又快了一些。
「綱,這是你的車喔?」我好奇的問。白色跑車裡擺滿了許多小玩偶,很多玩偶一看就知道是從吊娃娃機裡出來的,有點不像綱的風格。
「是小南的車。」綱說。
「果然有他的風格。」我一臉賓果樣。
「這些娃娃嗎?」綱忍住笑。
嗯,我點點頭,「我聽你媽說小南小時候會幫芭比娃娃做衣服呢!」。
「我媽?」綱的微笑突然消失了。我感到氣氛有點嚴肅。
「嗯啊,不是春梅阿姨嗎?」我的聲音有點顫抖,害怕綱會在這裡就叫我們下車。這樣我倆就要頂著這可怕的高跟鞋,歪七扭八的走去最近的公車站了。
「小南說的吧。」綱似乎意識到車裡的冰點急速上升,臉部的表情有柔和了一點,「不過,小南並不知道,我說的故事是真的。春梅是我的養母。我的親生母親現在仍在高雄,只是沒有在擺檳榔攤了,而我確實有個消失的父親。」
冷君跟我用兩雙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望著綱,卻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我們的安慰。綱微笑了,但笑中卻隱藏了不知道有多深的成熟,而這些無盡的成熟,到底是歷經了多少年的成長,遇到了多少件令人搥胸的事情,才成型了他今天的微笑呢。
我很想告訴綱,請他別再笑了。如果,他生氣抑或哭泣,我們依然都會覺得他很帥的喔。
「很幸運的是,在我很小很小還沒學走路的時候,我就被春梅領養了。她真的是個很讚、很善良、思想又很獨特的女人。春梅從來就不教我叫她媽媽或母親,她叫我叫她春梅。小學的時候,她帶我去高雄,從遠處看著我親生母親的檳榔攤,看著我母親穿著短裙慢慢年華老去。中學暑假,她帶我去了荷蘭,她要我好好看著這個地方,這個我體內擁有一半血液的荷蘭。」綱朝我笑了笑,「所以這個故事是真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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