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結局的故事集第二回

夜路走得太多，走著走著，就累了。

周昕明往窗台下看，看見徐安靠在樓底下抽菸，他喊了一聲，那人順勢抬起頭，隔著煙霧迷漫的九重葛花瓣，他終於又見到了夢中無比熟悉的臉。

比起十多年前再熱一些的陽光，混雜濃郁的粉塵和懸浮微粒，降臨在彼此的肩膀上，好不浪漫，是真的不浪漫，周昕明想，他曾經試圖揣摩與暗戀對象橫跨時空的二度相見，儘管不是栽滿鬱金香或薰衣草的浮誇花園，至少也是新雨過後輕煙繚繞的山林、一望無際的海邊，無論如何，絕對不是充斥柏油臭味，警察一天開五張罰單的巷弄單行道。

徐安胖了很多，但不到損壞初戀滋味的程度，他還是很好看，薄唇細目，一臉被倒會的樣子，畢竟比起外貌，周昕明喜歡更多的是他那糟糕的個性。

他朝徐安揮了揮手，對方沒有賞臉看一眼；徐安一邊把菸頭按在機車坐墊上，再技巧性踢進水溝縫隙裡，一邊說：「好熱，你家有飲料嗎？不然我要去買東西來喝。」

周昕明回頭看了一眼，「有咖啡跟花茶。」

「那不用，我對死去植物壓榨的屍水沒有興趣，你等我五分鐘。」

他轉出巷口，朱色巷弄的磚牆褪成了淡淡的紅，煙味和年輕時常看見的朦朧霧氣一同失蹤了，周昕明看不見他，不由自主探出頭，覺得自己偷窺的本事這幾年依然沒有任何長進。五分鐘後，徐安帶著一瓶牛奶，搖搖晃晃地從巷口走了進來，周昕明忽然又開始緊張，那種感覺很奇妙，暗戀了十多年的人，最後變成了真正的朋友，挾著過去往現在跑回來。

徐安打了個呵欠，撕開牛奶包裝，站在樓下說：「你確定我這個保單可以借錢嗎？」

周昕明笑了笑，「你先上來，我再跟你說吧，抱歉讓你跑一趟啊，今天只有我跟我兒子在家。」

只可惜那時候戀愛沒談成，只談成了保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