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下午的麥當勞

人的記憶很奇妙，最特別的一點，就是會無預警地被觸動，湧上心頭。可能是因為一張照片、一個餐廳、或者路人們的某個舉動。

前幾年的禮拜六下午，除了少數例外，我固定要帶爸爸去醫院洗腎，因為已經失智的他沒辦法自己前往醫院進行治療，而在此以前，他是個不願意麻煩他人的堅強患者，即使他並不快樂。

每週的這個時間，我常常會把午餐留到醫院再吃。或許這是個週末時光的關係吧，我總是覺得，自己需要來個Cheat Meal。

然後我會去買麥當勞。一個簡單的套餐，通常是雙層牛肉吉士堡，然後把薯條加大，因為以前不吃速食的爸爸，突然開始喜歡薯條的味道，這件事情一度讓我相當詫異。

於是我就坐在病床旁邊陪著他，一邊吃著東西，一邊也餵他吃薯條。雖然他已經不會完整表達感受與心情，但是他大嚼特嚼的樣子，看起來是蠻享受的。況且，這也有助於讓他紓解掉洗腎治療時，可能產生的不適感，讓他能夠有一時半刻感到輕鬆滿足，漸漸睡去。

前陣子，爸爸離開了，最讓我感到安慰的，就是他不必再受治療之苦，也不用面對日漸虛弱的身體，所帶來的病痛。不管是否有所謂的另一個世界，但至少，不再看到他受苦，對我們也是一種仁慈。

而星期六午後的麥當勞，就是一張我回憶爸爸的照片，我可以跟別人分享這個觸動，但也有很多言語無法表達的細節感受，例如某幾次他的笑容與回答、當時的溫度、病房裡的氣味⋯等等。

然後，我靜靜地把餐點吃完，掰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