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人再到中社觀光花市烤肉,相隔可能有近20年了。
從前,我的父親和叔叔喜歡帶全家人一起上這烤肉,烤完肉會到花海區走走看看花。
超過20年來,我見過父親的面,屈指可數,我們約見面的地點,也千奇百怪,曾經有一次他和我約在公墓見面。
過去,他見不了光,現在,他選擇走入新的家庭,新的生活。
過去,我想保護他,現在,我希望我們各自安好。
那一天見面,他第一眼良久注視著我,我留了長髮,別起瀏海,收起笑容,對他,我是更多的生疏了。
他看了我好久,不發一語,是牢牢的想將我的樣子印在他腦海裡,還是,想看我久一點,不想再被我忽視?
父親,是烤肉達人,也很風趣幽默,即使全場沒有我和他對話,他還是能和好多人聊天,露出開心的樣子,逗大家笑,笑語聲此起彼落。
看花的時候,父親走在全家人身後,當大家搶著和小孩拍照,叔叔嬸嬸也搶著與孫子孫女拍照的時候,父親則笑著的站在一旁。
父親他精準的拿捏與家人互動的分寸,巧妙的迴避家人相處的尷尬與地雷。
如果,我能恨一個壞透了的壞人就好了,偏偏他不是。
連教我怨懟我的父親,我都狠不下心來,最後還是自己受傷。
關於我父親,我逐漸的願意向我的伴侶說更多,訴說這些的同時,我覺得我自己正在被拯救。
說我多麼討厭,我和我的父親何等相像,說我如何燒了那國中一年半有他簽名的聯絡簿,說我多麼害怕我成為他……
我向小妹說,「不用顧慮我的感受,想和他(父親)拍照就拍照,想說話就說話。」當我想到他不能像叔叔嬸嬸一樣,開心的和他們的子女、孫子女一起拍照,我覺得他多少是失落的。
小妹說,她不知道怎麼開口……
我想,是我們父子把這樣的難題丟給她了。
同時,不只是我,我的妹妹們,我的母親,也有她們與我父親的問題,我一直以來太過聚焦在我自己身上的感受,少了關心她們。
我對我父親的態度與情感,長久來是以敵對與仇恨的心情來支撐。
我對這樣的心情一旦抽離、被替換,那會是個怎麼樣的我,感到巨大的未知,同時懷疑自己往後該以什麼樣的面目和心情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