釀私信｜楊小黎 ✕ 莫子儀 #6｜黑暗之中，我們看不到彼此，卻緊緊聯繫在一起

親愛的小黎：

謝謝你最後這封美麗的來信。

我對劇場一直有一個很深刻的記憶：在黑暗的側臺、舞臺上、觀眾席裡，我們看不見彼此，但同樣都把自己投射在眼前表演的故事裡。

那時某個程度上的「我」似乎消失了，只剩下身為人的「我」，能感受到同樣喜悅、哀愁與痛苦、快樂的「我」，和「你」一樣。

在那黑暗之中，我們看不到彼此，但卻緊緊聯繫在一起。

這個黑暗的神秘世界，是由大家共同搭建而成的，這個神祕世界的連結，也許就是因為孤獨。

我們都因為能體會生命中必然的孤獨，想給彼此歡笑、喜悅、溫暖或簡單的快樂，而創造出這個空間場域，這段奇幻的旅程，這個生命中短暫的陪伴。

表演者與其他所有藝術工作者們，都是因為能體會孤獨而生的吧。若孤獨是必然，它就是生命中自然存在的一部分，就如同死亡。我們不一定要刻意彰顯死亡，但我們可以陪伴彼此面對死亡，面對孤寂，面對讓我們脆弱的每一刻，知道它就如同白天黑夜，有各自的溫度與色彩。

也許當我們不害怕孤獨時，我們才能真正看到它的模樣。也許它的存在，就是為了要將人們聯繫在一起，如同死亡讓我們敬重生命，病痛讓我們重視自己。

所以我們相聚在一起，並不是為了抗拒孤獨，或是彰顯它，而是為了彼此，以及這世界上的其他人，讓他者能感受到「你」和「我」是一樣的。從而我們能擁有靜待長夜的安寧，渡過寒冬的溫暖。

對我來說，表演確實是條漫長、豐富、眾生喧嘩，卻徹底孤單，與絕望相抗的道路。

但孤寂中有快樂，喧嘩裡得平靜，絕望不滅希望。因為這一切，都重不過生命本身。

我也仍常常有著許多因價值、因自我、因角色、因社會，種種無以名狀的痛苦；我知道既然我還活著，那代表上天要我繼續努力，持續感受。我知道我要珍惜我的痛苦，它讓我時刻質疑自己，如履薄冰，才不會忘記我想繼續留著，想保護的是什麼。

每個演員都對自己有不同的期望，我自己也有個小小的希望。願透過自己的表演，讓人們可得片刻的快樂，對自我的省思，對他人的感同身受，對世界或社會多一份冀望與付出，對生命多一份感觸，對黑暗多一份溫暖與力量。

如果可以每年去日本吃一次拉麵，那就更好了。

親愛的小黎，很開心能有這個機會和你書信往返，相互陪伴。我們短暫相逢，似乎又將再次別離前往各自的旅程了。祝福你未來的日子都好，我會記得你的笑容與溫柔；落寞時，也請記得回頭看看，有個雖然習慣沈默，但同樣溫暖的朋友，會一直在這裡陪你。

莫

《親愛的房客》劇照：牽猴子提供《媽！我阿榮啦》劇照、楊小黎照片：楊小黎提供莫子儀照片：莫子儀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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