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瑟洛》 第二章 長篇小說連載

江走了很遠。一路上，雖然語言不通，江在許多部族仍被熱情招待，經歷許多稀奇古怪的事，各族人的長相特徵不盡相同，皮膚、頭髮、眼珠的顏色也都不同，在習慣上的差別更是明顯。

以穿著為例，江本身只有幾片草葉遮住下身。但有些部族的人會穿著野獸皮毛的衣物，包裹全身，胸前、手腕也會掛獸骨或玉做裝飾。

其中，最令江驚奇的是——有些部族的人狩獵，以避免飢餓。

起初，對於狩獵這件事，江是有些牴觸的，畢竟他的部族並不吃肉，以野果、野菇為食，和附近動物和平相處。不過，一想到能有那麼多人不會餓死，也就釋懷了。

這段時間，江看慣生離死別，當死亡緩緩揭開神秘面紗，他不再如以往那般畏懼死亡。

他看過人們在森林大火中哭喊；看過人們因地震、山崩而被碎石壓死；看過人們被水淹死，拚命把頭伸出水面。儘管他衝去救援，也只來得及拯救幾人的性命。

他無法對死亡感到淡然，他忘不了人們死亡時的表情，有的猙獰；有的麻木；有的解脫。

人是救不完的，江有天發現這個事實，得由他們自己救自己。至於有什麼方法能做到，江想不到，他想了一整路也想不到，索性擱置一旁，暫時不想。

終於，江走出森林，沒有參天大樹阻擋視線，視野開闊、明亮許多，入眼處一片空曠，草木稀少。他沿著地上蜿蜒崎嶇的石路行走，來到一個圓形大廣場。廣場上，有大約百人就地而坐，三五成群，不過仔細一瞧，會發現他們語言不通，溝通時比手劃腳。

廣場中央，有一個破舊的磚石建築，高高聳立，直入天際。這棟建築對他們這些平時居住在山洞內或木屋的人來說，簡直是驚為天人。

江詢問了一下，大概了解情形，有人推測這是上古遺跡，有他們所沒有的頂尖文明，只要從中學習些許，便可使他們免於挨餓受凍，這正是他們待在這等待的原因。

「大概什麼時候能進去？」雖然明知語言不通，江還是習慣地說出，他大致比了下手勢，問了其中一個白鬍老人。老人笑了笑，咿咿呀呀的回應，比著門望向天空，然後搖頭，江大概看懂，應該是沒有人知道的意思。

江閒來無事，就待在這等門打開，平時就到處找人「聊天」，交了幾個朋友，夜晚時，則隨意找一處休息。

江也不知道過了幾天，忽然有一天，一個英姿颯爽的短髮女子來到廣場，改變了固有局面。也許和剛好到齊一百人有關，從建築內傳出「噹！噹！噹！」的聲音，門轟轟轟響著，似乎正要打開，塵土飄揚。

「噹！噹！」響完九聲後，建築前方的石門像有人操控一般緩緩往上拉，把內部展露在眾人面前。

大家慢慢靠近，但沒人敢走進去，生怕裡面有什麼陷阱。

「進來吧！」有個聲音響起，沒有透過耳朵，清清楚楚，毫無阻礙的傳到江腦裡，奇異的是，這明明不是他的族語，卻能令他聽懂，彷彿是他不須經過學習，源於本能或血脈記憶的語言。

江抬起了頭，看到大家皆是一臉驚訝的表情，便明白剛剛那道聲音所有人都聽得懂。

眾人對這遺跡又敬又畏，抬腳往前靠近門口，卻誰都不敢走第一個，推推擠擠。

最後，是那名剛來到此的女子，不耐煩地推開眾人，瀟灑地跨步進入建築。見到女子平安無事後，眾人魚貫而入，江也跟著入內。

建築內部空間寬廣，灰塵充斥著空間，到處都是蜘蛛網，剛進屋，他們就連打了幾個噴嚏。

「一共一百層樓，一人一層，你們自行挑選有興趣的傳承。不要貪心，時間有限，只夠你們學一樣。記住，只有三天的時間！」

第一層樓的牆壁都是圖案，一個禿頭老者雙眼放光，大喊：「這是我的，你們誰都不准搶。」

說完話，老人跑到最旁邊的牆壁，開始觀摩壁畫，看得出神。

雖然沒人聽得懂他在喊什麼，但無人對這層有興趣，所以都走上一個螺旋狀的木樓梯，進入下一層。

第二層的牆壁寫滿密密麻麻，看不懂的文字，白鬍老者看起來很有興趣，決定留在這。

之後，每人各自待在一層樓，找了一個自己有興趣的技術學習，有些是可以增加生活水平的功能性技術，如耕種、藥草、煉鐵、狩獵……有些是休閒娛樂，如音樂、跳舞、下棋……有些單純只是教一件器物的製作方式，如紙筆、桌椅、衣服、房子……最奇特的，則是能和自然契合，進而操控元素的方法，元素包含金、木、水、火、土、風、雷等元素，各對應一個樓層，當進入這些特殊樓層時，都彷彿進入新的環境，熊熊烈火、汪洋大海等等，能幫助他們有效感應元素。

他們感覺像是有隻大手硬生生地把技能和資訊灌輸到腦海裡，越過了語言的鴻溝，直接讓他們學會，副作用就是使他們有點脹痛，彷彿腦子快要爆掉一樣。

江對這些都有一點興趣，但又沒有太大的興趣，所以一路往上爬樓梯，一開始，很多人一起走，到最後一層樓時，就只剩他一人。他也只剩這一層樓能選。

第一百層樓空空如也。江好奇地打量整個樓層。

「你好。」又是同樣的聲音。

「你好。」江回應，宏亮的嗓音盪在空曠的房間裡。

忽然，江不小心踩到一個機關，一道七彩光芒閃過，有一個人影出現在江面前。江往前看了看，伸手觸摸，人影卻如空氣般摸不到。

「你是誰？」江問道。

人影虛無飄渺，模模糊糊，看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說道：「我知道你很好奇我是誰，但你不用知道我是誰。」

「喔，好吧。」江摸不清他是人是鬼，但本能地對他並不畏懼。

「其實，在這群人裡面，你是最不幸運的。因為這一層沒有傳承，我當初會多蓋一層，只是為了湊齊一百層，聽起來比較好聽而已。不過，你也是幸運的，因為我留了三樣東西給你。」

人影的聲音剛結束，房間的正中央發出嘎嘎聲響，緩緩升起了一個小桌子，桌面擺著一個盾牌、一張牛皮紙，還有一個戒指。江趕忙跑去桌旁察看。

「其中，我有幾個任務要託付給你，至於任務是什麼，你之後就會知道。盾牌正是達成任務關鍵的器具，你要好好保管，如何使用到時自會知曉。」

江試著舉起盾牌，沉甸甸的，他握著握柄，轉來轉去，玩著幼稚的遊戲。

一眨眼，一切都變了，盾牌彷彿把他拖入黑暗，他聽到了一個幽深恐怖的聲音，聽久了，卻逐漸變為溫柔和祥。那是另一個空間，有一剎那，他差點以為盾牌會要了他的命。

「你準備好了嗎？」

「你準備好了嗎？」

「你準備好了嗎？」

黑暗中傳來的囈語令江頭痛欲裂，他雙手抱頭，蜷縮在角落裡，顫抖地說：「準備好什麼？到底要準備什麼……」

聲音的來源似乎不想理會江，繼續發出詭異刺耳的聲音。

「你準備好了嗎？」

「你準備好了嗎？」

江咆哮：「到底要準備什麼？你說啊！你說啊！」

「呵呵，當然是準備……迎接死亡啊！」

到此，江終於醒來，從那不知是幻夢還是真實的空間中醒來，也許是錯覺，江覺得黑暗中的聲音在說出迎接死亡時變得神聖無比。

「那張紙啊，沒有什麼用處，如果你喜歡你就拿去收藏吧！」人影繼續說。

江拿起紙，上面的字他看不懂，正要開口詢問，就聽到「我知道你看不懂，上面寫著，『歷史必將重演，一切的一切不過是循環罷了。』哈哈！聽起來很厲害吧，這可算是一種預言喔！」

「戒指呢，神奇的很，是你用來和萬物溝通的媒介，戴上它，你就可以發出天地之音，也就是我剛剛那種聲音，而你也會聽懂萬物的語言。你要記住，會給你戒指，便是讓你能更深刻地了解萬物所思所想，以己度人。」

「恩，我會的。」江點頭說道。他戴上了天藍色的戒指，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喔，忘了說，你可能聽不懂接下來我在說什麼——雖然戒指可以聽到生物的聲音，但有些生物真的太小，像是細菌之類的，肉眼都看不見，更遑論捕捉他們的聲音。」

江聽得一頭霧水。他拿起盾牌，朝人影敬禮，道了聲謝，便往樓梯走去，看到那一圈圈樓梯，他有點後悔爬那麼高樓層。

「別急著走。我要交付你一個最重要的任務，雖然你什麼都沒學到，但你的責任是把他們的所學記錄下來，流傳於世。這棟建築撐到現在已經夠久了，晚點便會毀滅。交給你了，人們能不能過上好日子，都看你的了，謝謝！」人影彎了彎腰，表示謝意。

江還沒緩過神，呆站在原地，他對這突如其來的任務感到訝異，倒不是嫌麻煩，只是害怕不能勝任，別的不說，光是如何紀錄和召集眾人就是個問題。

而且，他想到了之前的那個問題，人是救不完的，有什麼方法能救他們？他找到了方法。

在他細想這些事時，天花板上掉落越來越多砂石灰塵，整棟建築變得不太穩固。

「這棟建築要毀了，你是第一百樓，要跑比較遠，建議現在開始跑，才不會被壓成肉泥。」

江咒罵一聲，對人影的感激消失，開始奔跑，每跑一層，就叫上一人，花了一陣子，終於跑門外。

「啪！轟！砰！」各種撞擊聲傳出，建築徹底解體，但它並不是向旁傾倒，而是直直往下，從外面看著，就像是一百層樓往下掉，九十九樓、九十八樓……慢慢壓垮每一層，高度變矮，直到最後只剩一層，所有木頭、石頭、柱子……全部壓在一起。

眾人鬆了一口氣，同時又對此感到惋惜，他們擦了擦汗，各自散開。

「喂，喂，別走啊！」江大拇指摩娑戒指，大聲喊道。

「別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