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吃鬼研習社]雨聲與麵

食物是儀式和魔法

　　小時候的炎夏記憶，悶熱的氣壓中迎來了帶著爆雨的颱風天。雨水像炒豆子似的在屋頂，在加蓋出來的擋雨棚上奔跑跳躍著，伴隨著呼嘯而過的風勢翻攪在樓外的電線桿上。

　　那時的我很胆小。

　　陰霾吞沒了白晝，中午的天色已經像傍晚，外面不知是哪裡被吹落了招牌，轟然聲挾雜著物體破碎的噪音，所有東西推枯拉朽一路被強風刮上了街。

　　無人的街上，看著騎樓外的積水越來越大，彷彿鄰里間很快便會成為水上人家了。

　　也許真的是五歲的焦躁不安打敗了食慾，我拖拖拉拉吵著不肯吃飯，也否決去午睡的提議。

　　外婆放下筷子，擰著柳眉，轉身到廚房中，開冰箱，拿東西，不一會兒在流理台上 “ 夸 ” 的一聲，敲開了一粒蛋在碗裡，隨後又加了一粒......

　　從背影看去，打蛋的婦人拎著碗的左手有些傾斜，讓蛋液稍微流向邊緣，讓更多的空氣可以充滿在表層，而拿著筷子的右手不由分說，開始順著碗緣 “ 噹噹噹 “ 的翻打起來，這打蛋的氣勢，筷筷到蛋，充滿空氣的液體被擊起千堆雪，可能心裡煩著正在亂發脾氣的小孫女吧，於是連開火時扭轉開關的手勢都 “ 啪 “ 的乾脆直接。

　　油熱，下蛋漿，當冷遇熱，” 劈哩啪啦 “ 炸了起來，跟著屋簷上跳豆似的雨聲組成了熱鬧的音符，頃刻間，淡奶色的蛋皮因高溫刺激，開出了金黃色的花，在鍋邊丟下蔥段和薑絲，翻炒中的香氣讓小樓和外面的風雨飄搖區隔開來。

　　在鍋裡加水，” 咕嘟咕嘟 “ 混著炒蛋和蔥薑煮成有些白靄靄的湯汁，把另外煮好的雪白細麵放進去一起再滾上兩滾！

　　調味，加鹽，加醬油或加點土土的味精都可以。

　　麵上桌後，把小壞蛋的饞蟲都引出來了，於是在老人家的眼皮子下乖乖的嗑完了一整碗。

　　這種接地氣的味道，是屬於外婆的魔法。來安撫小朋友的餐點。

　　從此之後，命定的一碗蔥香雞蛋細麵，便是我的療癒食物。

　　如今，每到陰雨天，只要聽到雨打窗欞的聲響，總會讓我想起婆熟練的將蛋液倒入熱鍋中　＂茲茲　＂的炸油聲，這樣的聯繫，連帶著味覺也一起甦醒，彷彿還能看到在小廚房裡忙碌的身影，而後輕輕端著碗放到面前，操著細緻的霞浦鄉音說到 : 『 慢點吃，小心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