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日子

　　我的人生到目前為止參加過三場告別式，第一場告別式時，是爺爺，當時的我還小，妳告訴我，爺爺好冰，妳想用妳的溫度來喚醒他，我童言童語的說：「熱熱的就會回來了嗎？」妳流著淚，不發一語。

　　第二場告別式是阿嬤，從小我就不愛回老家，過慣小家庭的生活，總是不習慣家裡有太多人，回老家時總是覺得非常的不自在。阿嬤過世前，已給機構照顧，大家都已經有了預期，超過８０歲所以是喜喪，是傳統的喪禮，守靈夜，爸爸總是叫大家去休息，他用歌聲與樂器，陪伴在阿嬤身邊，我只記得，好多繁瑣的儀式，我一直以為這一切，會到我３、４０歲時才會相繼發生，而第三場告別式是祢。

　　冰櫃蓋上後，簡單討論完告別式的行程，大家維持著表面的冷靜，尷尬的找話題聊著，深處卻是努力在隱藏悲傷的情緒。

哥哥：「妹，要跟他說媽走了，至少要告知他哪一天告別式，他要不要來是他的事，我們做到這裡就好，況且這也是媽的願望吧。」

我：「什麼都要我們考慮我們退讓！這段時間他到底幫助了我們什麼！生病了就丟回來！到底算什麼男人！」我氣憤的說著。

哥哥：「我知道你的不平，但這是媽的願望，不是嗎？讓她好好走，我們也該放下了，糾結這些也不能改變什麼！也許他只是不知道怎麼面對這一切，才會搞成這樣。」

我：「又來了又是那些該死的善良，才把人搞得這麼辛苦，隨便了。」

哥哥：「你能不能冷靜點去想這些事。」

我：「她都走了你要我怎麼冷靜？如果有很多的早知道，還會這樣嗎？如果他有照顧好她，還會這麼快嗎？不是生病了就丟回來啊！」

哥哥：「但是事情就不是跟我們想的一樣阿，事情發生了，就是要去面對，現在說這些能改變什麼嗎？反正你們之後也不會見面，就讓這件事到這為止，跟著她一起放下吧。」

我：「隨便了，但我不會理他。」我氣憤的說。氣氛降到冰點，我努力的不讓眼淚流下。

哥哥：「你要學會尊重每個人，每個決定，就算你不認同，我也很難過啊，但說這些有用嗎？是不是只能去面對？」

我：「我知道，但我就是不想面對，我就是想任性！」

哥哥：「就當謝謝他，至少他陪她渡過了一段時間。」哥哥的語氣帶著無奈。

我：「恩。」

　　回到家後簡單的梳洗，把平常六點的鬧鐘關掉，畢竟我已經沒有使命了，這個時間的鬧鐘已經失去了意義。

　　隔天我與哥哥們討論著什麼步驟要先開始行動，要去戶政事務所、要去國稅局，有好多地方要跑，跟專員講辦什麼業務時，總是可以很輕鬆自然的說出祢離開了的事實，卻沒打從心裡接受過，在告別式前，空閒下來的日子，伴隨著偶爾出現的悲傷，仿佛祢只是換個地方睡覺而已，仿佛回到祢還沒回到我們家之前的日子，只是在別的地方繼續生活著。

　　而我也開始看了許多關於生與死的書籍，我迫切的想快點回復最佳的心理狀態，我迫切的想搞懂自己，到底是恨還是愛，這是什麼複雜的情緒，搞懂了大概就不會在告別式時哭泣了吧，搞懂了大概就不會難過了吧，搞懂了這一切就會結束了吧，事實是，在祢告別式後、在祢離開了一年多以後，我還是搞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