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4/12/16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極短篇小說】子夜之鐘的噬夢蟻

子時,鐘響。噹,噹,噹,噹。子夜之鐘,啟動了。
牠,被鐘的震搖喚醒,然後照著例行公事,豎起觸角,離開巢洞,與在巢洞支道匯聚的同伴合流,順著巢道一同爬向悶著鬱光的洞口。
鑽出。鐘的影,星月的光,透射著牠紫亮的軀體。奇異詭譎的澄黃夢體,在鐘巢平台以外的夜空上飛舞、旋轉,非常自在。
鐘聲波擾著觸角,鐘的意志在觸角之間交流、傳達。牠明白了。
瞬間,牠們整整排列,掀開後背的殼,乳白的羽翼散發出帶有威脅氣息的螢光。牠們依序起飛。
捕食,開始。
牠靈敏靠近一頭最接近的夢體,果決張開刺足捕捉它。在夢體掙扎以前,牠便舉著鋸齒狀的鉗牙,把夢體的頭部狠狠咬下;澄黃的霧液噴灑而出,夢體的形體開始發黑、萎靡。牠伸出食管吸食,直至霧液的色彩填充至羽翼,殆盡。
返回。就如其它成功捕食夢體的蟻群一樣,牠飛向子夜之鐘,將儲存在羽翼裡的噩夢輸進鐘擺內,傳遞,上輸,灌進鐘體;靜止的時之針閃爍起金黃的光,誘惑迷途的夢體靠向鐘;沉著的分之針泛出黑藍的濃霧並在鐘面快速擴散,任由霧接捕受到誘導的夢體,然後以更有效率的方式拆解、分屍;活潑的秒之針迅速轉動,計算著被捕食的夢體數量,然後讓數字化為真實,產下一個接一個蟻卵,取代那些不幸反被夢體吞噬戰死的噬夢蟻。
牠回到平台,抖了抖羽翼,準備展開下一輪捕食;可就在這時候,異狀發生了:迷途的夢體們突然異化,澄黃的色澤突然轉染成汙濁的混黑。夢體成了頑固的噩夢,它們輕易解決掉追襲而來的蟻群,並開始向下俯衝,準備將噩夢帶往夢之土。
鐘發出崩毀的破響,牠擺動觸角,接收。
最後的指令,牠與同伴們早有覺悟。
秒之針提高了轉動的速度,以帶領分之針歸回到與時之針重疊的位置;當秒之針也與時之針重疊時,子夜之鐘靜止了,不再作響。但曝露在鐘體外的光,並沒有因此消散,反而越發絢爛;牠與同伴們一齊飛升至空中,俯視著那些逃跑的噩夢。
在光的浸潤下,牠們的殼開始融化;牠們的肉身充斥著與羽翼相像的螢光,並在接觸金色的芒光後轉化成細白的絲線,分泌,連接。
蟻與蟻,絲線與絲線,編織,成了巨大的網。
沒了身體,沒了羽翼,牠再也無法飛行。因此,牠下墜,與同伴一起。
網,在抵達夢之土以前,捕捉了所有準備逃走的噩夢。
牠們,一同犧牲。
依稀之間,牠感覺到自己正隨著秒之針轉動。牠挪動短小的足,戳弄包覆的軟繭,直到牠開始掉落、被接住。
牠感覺到工蟻的意識在身邊交流著,然後牠被其中一頭工蟻給扛起,帶往某個溫暖的巢房。在這,牠遇到了先前同生共死的同伴。微弱卻嘈雜的交流,談論著先前那場戰役有多麼驚心動魄。
牠靜心傾聽,直到子夜之鐘的聲響再次撼動。
成了蟻卵,牠等待著下一次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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