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乩2-台中鬼域

我也常在想，「虎爺」究竟是什麼？ 真是不同次元的神靈？抑或真是被神明收服於麾下的動物精怪隨之修行？ 我中部老家在山上，與人人聞之色變的大坑「台中鬼域」屬同一個山域。 出了老家巷口再往山更高的裡面去，時常令我感到悚然不安，山路的盡頭是一處納骨寶塔，即便是晴朗藍天，一個轉角上探鬱鬱山林之中，周遭氛圍立即闇然不明。上一秒還聽得到的蟲鳴鳥叫，下一秒鴉雀無聲，我路過了一次就無膽再造訪，但在地人卻都不以為意。 因此我深深相信大坑山上是有「結界」的，林中深處絕對有非常人所能觸碰的風水靈氣，整個大坑山上幾條窄小縣道與登山步道（其中一條便是拍攝到《紅衣小女孩》的步道）一入山，沒幾步就可見無數的私人宮廟神壇，其中還有一個不知道是不是與台北長春路上同宗同脈的「狐仙廟」。 我從以前就覺得這山如同台北林口的觀音山一樣聚靈聚陰，既有修行的精怪神靈、也有魂魄不散的孤鬼野眾，否則不會有連連失火的飯店、以及現在變成神秘私人神壇的卡多里樂園。 常說鬼怪神靈嗜聞香火，神壇宮廟有供奉就能讓靈體有所修為，吃得香火能通四方五路的靈體魂魄即為「兵將」，能使之探人門戶、無所不知。這叫有歸有屬的靈體，有人的地方就有供奉，無論山林平地。 可山裡不同，傳說大坑山上軍功至新社一帶藏有龍脈，龍脈不全然是出帝的象徵，有時也是表示傳遞生氣、活躍地方人材的風水看法。 大坑舊時曾經地靈人傑，誰知道九二一那一會兒震毀山林屋瓦，龍脈也隨之氣斷神絕，本要積極發展的樂園、度假山莊與豪華別墅長達15、20年乏人問津，沒落成為廢墟、龍脈靈氣一破、憋成無風無水的困龍之局，精靈鬼怪倒趁機取了龍脈之氣，在大坑佔地為王，形成「鬼域」，於是眾多靈異詭聞便這麼起來了。 （以上是鄰里間的鄉野傳奇，各位看過便罷。如今2020年俗稱「大坑鬼域」一帶的建築大部分都拆毀重建，紛紛成立了賽車樂園啊、漆彈基地，之前很迷人的廢墟社區建築也都剷除光光，嘖。） 每回老家，我最愛聽的就是關於大坑的鄉野傳奇，小女孩、魔神仔自是「老生常譚」，上過電視的「舊聞」誰不津津樂道？ 每當街坊鄰居親戚說得煞有其事時，我都抱持著獵奇的角度想要再挖掘什麼新鮮事，但「魔神仔」什麼的，我真的半信半疑，這一兩年隨著快速道路以及國四興建，大坑周邊也迅速發展起來，就算有什麼魔神仔也大概像「平成狸合戰」裡的狸貓一樣藏於水泥巷弄之中，與人同行吧？

想是這樣想，沒想到會有眼見為憑的一天...... 有次回老家的，我難得見我爸整日悠閒在家未出門飲酒作樂（？），好奇一問知道隔壁村的某某叔伯腳受傷了，所以我爸暫時沒有酒伴。 『噢？Ｘ叔不是每天都爬山嗎？怎麼會輕易在山上受傷？』Ｘ叔已是耳順之年，不過勤於運動所以一向身強體壯、健步如飛。 但也就是自視體力甚好，也才有了這次意外，我爸這麼調侃Ｘ叔，「隔壁村山腳下的阿桐仔伯*1抵山頂拍毋見（失蹤的意思），彼邊的人（指隔壁村）暗時放砲仔找人，隔天早上Ｘ叔爬山的時候竟在山溝底找到昏去的阿桐仔伯*，恁Ｘ叔還以為自己少年，跳下去背起阿桐仔伯，腳就扭傷了。」我爸慵慵懶懶地躺在床上，轉著遙控看電視，看似話家常但我卻聽到了關鍵字......放鞭炮！？這是怎麼一回事？！

「啊抖老人拍毋見就是要放鞭炮找人啊！」我爸一付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口吻瞥了我一眼。 不是啊不是啊，老人失蹤第一件事不是要報警嗎？放什麼鞭炮啦，過年喔？！

「抵山頂拍毋見就是被“魔神仔”牽去，知影拍毋見就要請示虎爺放鞭炮找人才最要緊。本來就是這樣！」我爸義正嚴辭回應我一臉「哩力工啥小」的懞懂。 我不可思議地望著一向沈默寡言的父親，本以為他對這類鬼神之事鐵齒而斥之以鼻，此刻卻雲淡風輕地說出不可思議之事。難道大坑山上有「魔神仔」這件事是真的？ 難得回家的我開始對老家後山開始感到高深莫測，夜晚透過陽台窗欄遙望後山，黑漆漆一片，山形輪廓難以辨明，豈知暗藏許多難以解釋的事情。

過了十天半個月，一日夜幕低垂，我爸從Ｘ叔那裡回來，難得沒有一身酒氣？ 他說Ｘ叔腳還沒全好不能喝酒，說完還給了個令人驚愕的消息：阿桐仔伯又不見了！ 原來Ｘ叔把奄奄一息的阿桐仔伯送回家後，隔天在家人渾然未覺的狀況下，阿桐仔伯又消失了。

「這次沒法度了啊，整禮拜了，啊，人去了就去了.....“lāng”看中了就討不回來了。」 “lāng”是台語的「人家」的意思，我家通常把「無形的它/祂」暗指為“lāng”，不清不楚的稱呼，以防驚動無形，知道在討論它。

『啊到底有沒有找警察啦，虎爺呢？虎爺也沒用嗎？還有土地公啊....不是嗎？』我對於父親直接放棄的口吻感到不解而震驚。

「啊！恁囝仔人毋識，有耳無嘴，嘜夠問啊啦！」我爸暗示性地看向屋外一片漆黑，啪地一聲關起家門，暗示我要適可而止。 在山上，有些話過了時間就不好說，得悄悄說，出事了更是什麼也不能說。

我憋著一肚子的困惑，目送爸爸逕自上樓回房間。 這個故事發生時，我弟還不是虎爺，如果那時候他已識得虎爺，我真想問問怎麼一回事？

「“lāng”欲討，就要乎伊嗎？這難道不是一種祭品？！靠邀喔，都什麼時代了啦！為什麼還有這種事！？」

虎爺本身難道不是山上獸靈修行而成的嗎？難道山中林怪本就各有交易妥協？

＊阿桐仔伯非真實人物名稱，這邊以化名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