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弟弟是被神明選定的人,那難道阿桐仔伯就是被「魔神仔」選定獻祭的人嗎?事情發生後,有時候我會這麼想。世事再如何無常,也該有個道理可言吧?
「道理?有道理還叫無常嗎?」屢屢被命運二字束縛的母親不以為然,要我別整天想東想西,腦子裡都讓這些“歹咪呀”轉來轉去,難怪老是精神不濟,她拿起三柱清香對天呼請,然後張口從丹田嚇嚇兩聲,大掌分別往我心口、後背用力拍打四、五下,她說這叫「五雷印」。
只要我稍微有點恍神,她便會把我抓到光天化日之下,猛力拍到我腿軟下跪、五體投地,有時候我都覺得「五雷印」什麼的根本是她編的,媽的妳就是只是想揍我吧!
第一次見她這招術,是幾年前她以此對付被附身的妹妹。
說來奇怪,當時不知為何面對流涎鬼叫的小妹我應該要驚恐懼怕,但見爸媽分別不斷拍打被的小妹我居然守不住嘴角地笑了。這一切太荒唐,要不是小妹有這樣的體質、要不是她發出的聲音根本不是她而是一個怨憤的老人,我真要覺得家裡是不是參加了什麼靈異綜藝節目,攝影機跟製作團隊肯定躲在哪裡,把這一切無釐頭的行為記錄下來,當成妖言惑眾又搞笑的素材吧。
但沒有。
就是真的附身。
不是在什麼神壇問事、一個桌頭一個乩童一搭一唱的指著神智不清的人宣稱遭「歹咪仔」纏身,而是在半夜三更的半山腰、我家門口,被附身的小妹力大無窮,我爸媽分別壓制小妹雙肩,一同架起吼叫爆哭的她,啪、啪、啪不斷拍打她的背後,『祢給我閃!祢給我閃!我們跟祢無冤無仇不要折磨我女兒,冤有頭債有主,我女兒是善良的人,你們不要搞她!』爸爸從不對小妹大小聲,但這陣陣厲聲痛罵才叫我回神,啊......連正經八百的爸爸都如此,眼前這一切是來真的!? 話說小妹諸如此類附身狀態屢見不鮮,第一次發生是在三、四年前爸媽接的一個建案現場,工地夜巡的時候不小心引來冤靈附身,我曾經有紀錄。但這份詭異情事至今尚未擺平,業主到現在還是怪病纏身,所以被爸爸警告不要再提。朋友中有印象的就知道我再說哪件事了。
也許是那次被開啟了「某種體質」,如果說我弟是被「神明選中的人」,那我小妹不由分說就是被陰靈選中渡身訴冤的人吧......
不過有時候也不全是「人」,在我們四處枉死的東西太多,比如說被「駛車肖面仔」撞飛撞爛的野狗野貓們也算是枉死。 我小妹之前念的大學在台中沙鹿,大家都知道台中車站從台灣大道一段直通到沙鹿那邊的六、七段,一條大路上有三、四間大學、將近上萬個大學生同時以機車通勤非常正常。有記憶以來就知道那邊又俗稱「中港飆車場」,趕著上下課的大學生們不問鬼神一律時速百分百、油門催到底。記得少年時曾去找在沙鹿讀大學的童年玩伴,在台中車站才跨上她的機車,不到15分鐘就到沙鹿,整路油門指標從未低於90以下,最可怕的是,整路上的人都是這樣飆,我大概有半條魂被飆飛在半空中,「滴滴弄」這個詞根本就像是為這些「肖面學生仔」而生的。
有點扯遠了,總之沒料到十幾年後我妹也成為「肖面學生仔」的其中一員,一次我回台中,要家人來車站載我,她自告奮勇說她來載就好,晚上放學從台灣大道切中清路回家時也跟討命一般的狂催油門,一路上邊與我聯絡。
我悠悠哉哉從高鐵轉台鐵,傳訊息要她注意安全、也不要這麼急,大不了我再騎YouBike回家,才按送出沒多久,她就回訊:「叫媽媽來車站,我又被附身了。」
殺小!?!?“又”被附身!?為什麼被附身還可以傳訊息?
我趕緊打給她,她接了又掛斷,接著一通視訊電話打來。晚上畫質並不好,只見停在路邊的她兩眼往上吊著、恍恍惚惚對著鏡頭搖頭又點頭,然後又掛掉。
她傳來簡短幾字:「我已在車站,叫媽媽快來。」
我半信半疑打電話通知我媽,邊快步下火車、在車站大門四處尋找她的身影,遠遠地看她身體半掛在機車邊上,一隻腳支撐著,心想整棵好好,應該沒事......一走近我嚇了一大跳,一瞬間還有幾分轉身就逃的打算。事情實在太不妙了,不妙到連一旁的幾個計程車司機都以恐怖遲疑的眼光看向我們兩姐妹。
小妹吊著白眼,呀呀歪嘴露出整截又長又肥的舌頭,喉嚨無法抑制的發出「嗰、嗰、呼嚕嚕」的聲音,那整個神態就好像......神智的妹妹無法跟我對話,拿起手機顫抖的打了幾個字,然後舉到我面前,對話匡上顯示著「是貓咪,我被路上撞死的貓咪附身了......」
沒有錯,這副鬼德性不是貓咪是什麼?
妹妹從未見過貓咪麻醉或是死掉,現在歪嘴吐舌的神態,根本與貓咪被打麻醉之後舌頭掉出來一模一樣!
這下可好,鬼貓咪不知道聽不懂得懂人話,我媽阿麗生平最痛恨貓咪,不知道她來之後會怎麼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