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9-19|閱讀時間 ‧ 約 3 分鐘

【極短篇小說】守候池畔的鱷魚

最後一次，牠張著嘴，讓清潔者們剔除卡在齒縫裡的肉屑殘骨。

清潔者檢查得非常仔細，牠們幾乎不放過牙齒與牙齒之間任何一處邊邊角角，只要看上去疑似是積沉許久的汙垢，牠們都會想盡辦法挑出來。

但，如此大費周章的清潔，自然也得比以前花費更多時間進行。牠撐著嘴，正午的太陽都快落至對面河岸的樹冠上了，檢查還沒結束。

啊，才剛說完，好了。

清潔者們一一揮著短翅膀、跳著小碎步跳出牠的口腔。

「結束啦！」牠們一齊大喊。聲音像極了以前捕食的野鳥所發出的慘叫聲，但比那更尖銳。

「謝謝。真的是麻煩你們了。」牠闔上嘴巴，好痠，但清潔者的努力牠是感受得到的。好乾淨，好舒爽。

「不會！」牠們叫著，搖了搖短小的屁股，詢問。「你確定！要繼續！留在這？」

「嗯，對。還有你們可以不用這麼激動。」

「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清潔者們說。

整齊一致背對牠，清潔者們的尾巴羽毛突然炸散開來，暴長成長而凌亂的雪白羽毛。牠們瘋狂搖擺，快速搖擺，甚至連翅膀都舉了起來，搖擺。

停下。羽毛縮回。

「那你保重！」清潔者離開了。

那你保重。

孤寂的池畔，只剩牠一頭鱷魚，感受夕陽釋出的最後一絲熱忱。

牠轉身，沿著邁入乾涸死寂的水池，爬著，爬著；穿過當年誕生降世的育卵坑，爬著，爬著；爬過曾經流淌小瀑布、現已停滯的引水河道，爬著，爬著；路過了過去與夥伴們一起玩爽的泥土沙丘，爬著，爬著。

爬升，停止。佇立在曾與牠一同享受著陽光的乾燥，仰望，發呆，凝視，對話，每一段片刻，每一個時光，的小峭木。

牠，的頭顱，就放置一旁。如同以往那樣，張著嘴巴。

說。

「那你，保重。」

牠再次張開長長的嘴，守候並迎接著，即將消亡的每一樣事物。

「好。」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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