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短篇小說】天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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鑽出沙土,牠搖了搖殼。粗壯的四肢頂著笨重的身體,讓牠探頭、搖擺。

海水打在牠剛剛抖落的沙子,打出如絮如棉的花白泡沫,滋潤牠圓扁帶蹼的爪子,感覺還不錯。

不過這只是開始。因為這一天,是牠一年一度最期待的日子。

陰雲漫天,今天是天霰降臨的日子。


牠轉過頭,側眼瞄到裂開的圓滑龜殼。為了產育下一代,牠躲藏在沙灘下任由風吹雨打、沙塵刮蝕。龜殼會演變至此,並沒什麼意外;不過龜殼裂開,就代表牠會有危險。深海的巨蛇與遊蕩沙灘的巨螯蟹總是在尋找牠們的下落,牠猜測同期埋入這處沙灘的同伴,大多已經遭到毒手了。能活著熬到天霰到來的日子,是牠幸運。

不過,一想到牠隨時有可能是下一個,牠的心,難免揣懷不安。

再三年。再撐三年就足夠了。只要腹中的幼卵能夠平安產下,這一切苦難都是值得的。


可怕的鳴雷打入大海。牠注意到一頭打量牠好久的魚人被雷聲嚇得遁入水中。

還好,來得正好。

天霰要開始了。

一粒如沙子細小的紫紅粉球落入牠的眼珠。牠眨著眼皮擠了擠,將天霰排出眼外。更多霰落了下來,牠索性閉起眼,讓裂損的殼與裸露的脖子還有四肢,盡情享受著天霰的打灑。

無需肉眼確認,牠感覺到殼裡到處都是天霰。

天霰開始融化,化為膠黏的液體,黏合在那些破口、那些裂縫;這些霰膠也滋潤了牠的年老皮肉。牠感覺自己好像變年輕了,前足後腿、久久低垂的脖子與尾巴,全都在吸收霰之後,變得滑潤健康。

不過,牠還是有點不安。那頭魚人大概是不會就此放棄吧。

祈禱吧。


這場霰下了數百次海浪打入之久。當牠感覺到打在頭頂上的天霰越來越少了,牠也放心睜開了眼睛,抬頭望去。

逃入海裡的魚人站在牠面前,一動也不動。牠的鱗片全被霰的液體給黏附,連帶關節與嘴顎,也都慘遭糾纏。原本,牠是想趁機搞偷襲,結果反而慘遭天霰給黏住了吧。

逃過了一劫了呢!真幸運。

嗯,牠想到了。

牠好像很久沒有進食了。


天空放晴。牠伸長脖子咬斷魚人的咽喉,吸取牠的血與肉,推倒牠的身體,慢慢啃食。

吃完這一餐,牠又可以安心等待下一次天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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