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秋天隻身前往柏林旅行時,因台北電影節實習認識的朋友正好在德國打工度假。在他提議之下我們走進了漢姆特紐頓基金會 (Helmut Newton Foundation) 看展,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認識這位攝影界的大師級人物。我是一個從小非常討厭拍照的人,尤其憎恨拿著相機就有權叫你做任何事的攝影師,更可惡的是當我自認嘴角上揚還要被批評沒有笑,讓拍照的一些像是個沒有結束的無限輪迴,可想而知我對於攝影展也不會有太多好感。 2010年David LaChapelle在台北當代藝術館的「超潮攝影家」展讓我第一次對攝影改觀。作品中運用名人以及流行文化讓攝影相對容易解讀,加上大量後製以及美術,即便是門外漢也能看出作者要表達的意圖。很喜歡其對偶像的吹捧與諷刺的主題,兩者交疊穿插,共存共榮地製造出一種奇異的景象。即便如此,我還是認為這次的觀展經驗是個特例,因此僅管在柏林朋友的盛邀之下仍然沒有抱持太多期望,直到步入會場我才慶幸自己走了這趟。 同樣是以名人為主題的時尚攝影,相對於LaChapelle的作品少了許多後製,卻在接近真實的程度放入引人遐想的部分。Helmet Newton的作品有點性感,甚至政治不正確,卻叫人看得通體舒暢。那個介於爽和罪惡感之間徘徊的觀後心得一直難以以言語形容,直到近年有了「惡趣味」這個詞出現才得以解釋。紀錄片《情攝大師》的英文片名The Bad and the Beautiful更是言簡意賅地將其作品特色一語道破。 Helmet Newton說:「攝影界中有兩個髒話,一個是藝術,一個是品味」。針對這句箴言他身體力行,比方將正在切雞肉的手戴上寶格麗鑽戒、將雞腿穿上高跟鞋、甚至將法國右翼政治人物肖像偷渡了與希特勒的諧仿。他作品中的另一個主要元素是女人,穿衣服的與沒穿衣服的都有,但同樣挑釁的是呈現出男人愛女也厭女的本質。身為猶太裔德國人,儘管在二戰期間逃過納粹追捕,作品仍受到拍攝過《意志的勝利》而聞名的蘭妮萊芬斯坦 (Leni Riefenstahl)影響,肖像照往往呈現出強大壯盛的英雄形象。然而在女權主義尚未全然覺醒的年代,將女人拍得強勢顛覆了傳統性別概念,更引發了愛慕之餘卻因讓男人顯得軟弱,而衍生出的厭女情結爭議。 即便喜愛拍攝女人,Helmut Newton本人卻不如作品中的玩世不恭。《情攝大師》邀到許多長期合作的女性現身說法,其中包括Vogue總編安娜溫圖、《藍絲絨》女主角伊莎貝拉羅賽里尼,以及早期演出法斯賓達多部電影的德國演員漢娜席古拉。影片藉由眾人言談之際顯露出對這位老頑童的敬佩,也讓這位已於2004年逝世的傳奇攝影師得以在百年冥誕跨時空和觀眾相見。 在如今人人都有智慧型手機的年代,攝影不再是少數人的專利。然而也因為社群網站的發達,在人人都有權檢視甚至謾罵的狀況下,為了迎合粉絲喜好以及政治正確,創作內容或多或少也受到無形的限制。Helmut Newton那種把批評當讚賞的自我信念,儘管不見得適用於所有議題,卻是當今網路世代求之不得的心理素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