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學生今天通過碩士學位的口試。不管曲折或平順,他們總算又過了一道人生的門檻。
如果以我現在的身份回過頭去看當年那個碩士生的我,應該是比現在我遇過的任何一位學生都還要天兵白目與三八。
1990年我考上碩士班後,就進了中研院動物所廖老師的門下。廖老師給了我很豐厚的助學金,也給了我很充足的資源和自由,在沒有進度壓力的狀況下,允許我買東買西的做各種嘗試(以我現在當老闆的眼光看來,那時的我真是敗家子的行徑)。而廖老師對我則是,實驗成功加以鼓勵、實驗失敗也加以鼓勵(以我現在當老闆的脾氣,我應該會在第三次就破口大罵了)。
結果在碩一升碩二的暑假,有一天我忽然覺得每天都在電泳裡看生命真是件無趣的事情,就跟廖老師說,我不做分子生物了,想換個可以做做整隻動物的實驗室。
廖老師跟我聊完後,笑了笑沒多評論什麼,要我先去找找其他實驗室,如果有感興趣的,就去試試,然後那個月仍然給我豐厚的助學金。
我就回到台大動物系嚴老師這裡,跟老師說,我想用整隻老鼠做做跟記憶學習有關的題目。嚴老師說,好,雖然他那時的重點不是記憶跟學習,不過可以讓我從神經解剖的角度去試試。所以嚴老師也給了我跟廖老師那邊一樣豐厚的助學金,然後讓我開始試試。
結果兩個星期之後,我覺得做切片染色的實驗,好像也沒有比跑電泳更接近生命,想想,還是回去廖老師那邊好了。之前做了一年有點data,再繼續做應該比留在這邊做染色切片更有把握在兩年畢業。
所以我就跟嚴老師說我不幹了,想再回去廖老師那邊繼續做完。嚴老師跟我聊過後,笑了笑沒多評論什麼,要我先去找廖老師談談,如果廖老師同意,就回去中研院繼續,然後那個月仍然給我豐厚的助學金。
我跑回中研院跟廖老師說,老師仍然一貫的微笑著聽我講完,然後要我回來繼續。之後的一年,一樣有豐厚的助學金,一樣沒有進度壓力的讓我東試西試。
以我現在看來,那年的我真是天兵白目加三八。只能說我實在太幸運,遇到兩位生命中的貴人。
多年後,我當了大學老師,有自己的碩士班學生。我不斷在心中告訴自己:學生不是老師的財產,學生有權決定他想要學習的東西。
這是我從我的老師那裡學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