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的天籟聲》【第四章】雪原上的妖精公主(中) 第一回

「齊物戰爭」爆發後第二年，在東政西西伯利亞的國都莫斯科郊外，圖拉某莊園裏……

研究所被毀後，父親將我帶到他的家。父親的家座落在圖拉，那裏是哥薩克人的母親河──頓河的源頭，也是古代大文豪──列夫．托爾斯泰的故鄉。圖拉就在西西伯利亞的國都莫斯科的郊外，由於遠離國都，所以，圖拉人仍然過著猶如幾百年前的樸素生活。

父親的家是一個很大的莊園，莊園就座落在頓河河畔。莊園看起來雖然並不雍容華貴，然而，從外牆幼細的裂紋，攀附牆身生長的蔓藤植物和地衣，年代久遠的氣息，顯得莊園有種鄉郊貴族宅邸的感覺。莊園樓高不超過四層，擁有過百扇大小不一的窗戶，莊園前方有一塊庭園，庭園裏的東面和西面各有一座涼亭，中央位置則有一座噴水池。過了庭園的大閘門後，就是一大片一望無際的農地，農地屬於父親的家族，通常由兄長的母親打理，他們同時也雇用了不少農民幫忙耕作。農地裏種滿了不同種類的農作物，有釀酒用的，也有水果和蔬菜，主要供應圖拉和莫斯科。

我在父親的家裏，過著看似田園般的美好生活，居住了一年半以後，父親一知道我是擁有雙重人格的危險人物，就將我交給親生母親撫養……啊！當然，我所指雙重人格，其實就是從沉睡中醒來保護我的六六六。

父親的家很大，所以並非只住了父親一家人，這裏也住了幾位叔父和他們的家人，正因如此，在父親家裏生活的期間，我並不愉快。父親作為長兄，他和祖父雖貴為一家之主，然而，家裏有很多事情不由得他們作主。父親作為軍人，長期身處軍營，處理軍務，所以鮮少回家居住，即使回到家裏，也很少詢問家裏的情況，很少問有關於我的事情，對他來說，只要我健健康康就可以了；祖父則是處於風燭殘年，對家裏的事更是有心而無力，所以，家裏的事，通常都是二叔父和三叔父打理。打從我來到這個家，叔父叔母和堂兄弟姐妹們便對我不滿，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樣子長得和平常人不一樣，所以常常受到叔父叔母和堂兄弟姐妹們欺負。

「怪物……你真的是我們家族的孩子嗎……」

「母親，她的樣子很奇怪啊！」

「人類真的長得這樣子嗎？」

「父親，她是不是魔鬼？老師說只有魔鬼才會長得這個樣子……」

「不知道那裏來的野孩子，長得這麼奇怪……」

「別以為自己長得美麗，你只不過是一件騷貨，啊！不對，是魔鬼。」

叔父叔母們對我言語上的欺凌，堂兄弟姐妹們則拉扯我的頭髮、耳朵，對我的身體作出欺凌，有時候，他們會抓了一把沙子，向我的眼晴撒過去，說甚麼「趕走魔鬼」之類，遇到這種情況，我真的不敢哭起來，因為如果我真的哭了起來，會被人「惡人先告狀」，然後接受諸如不給吃飯，罰站，打屁股，打手心等數也數不清的懲罰。雖然，我每天受盡了折磨，受盡欺凌，然而，這個家並非所有人對我都是冷血的，這個家仍然有人保護我和關心我。

第一個關心我的人，疼愛我的人，就是兄長的母親。兄長的母親，我通常都會稱呼她為「媽媽」；而我自己親生母親，我會稱呼為「母親」。兄長的母親，唔……也就是媽媽，媽媽第一眼看到我，就將我從父親的身旁搶走，溫柔地擁抱著我，媽媽真的很喜歡我。我聽兄長說過，媽媽在很久以前，就渴望生一個女兒，然而，當她生下了兄長以後，就失去了生育能力，所以，在媽媽的眼中，我是神明賜予她的女兒。

媽媽是一個漂準的西洋美人，她擁有一頭金色的長髮，以及一雙湖水綠的眼晴，工作時候，她總是將長長的秀髮束在後腦杓，綁成一個髻。媽媽出身在醫家名門，還未結婚以前，是一名軍醫，父親和媽媽就是在軍旅中認識的，他們既一見鍾情，又門登戶對，不久以後就結婚了。退役以後，媽媽便在圖拉的醫院裏工作，直到她生下了兄長，同時，又應父親的要求，幫忙祖母打理農地，媽媽才放下了醫院裏的工作，全心全意地照料兄長，打理農地。雖然她為了家庭，放下了自己喜歡的工作，然而，媽媽並沒有放棄她的那一顆懸壺濟世之心，經過父親和祖父的同意，她在家裏開設了小診所，而小診所直至到祖母的離世後，才結束營業。

自從兄長獨立以後，農地工作也不像從前一樣忙碌，媽媽為了打發時間，就為圖拉的居民提供有限度的出診服務，每當媽媽出診，我就會自動自覺地跟著她，而她也很願意地帶著我出診，因為媽媽知道，與其將我留在家裏，倒不如將我帶出去，長長見識也好，當她的小護士也好，免得在家裏被人欺負。每當我跟媽媽出診完畢以後，她都會帶我去圖拉逛街，有時候，出診地方比較遠，她就會帶我到莫斯科那裏逛街。兩母女逛街，不是去甜點屋吃甜點，去玩具店看洋娃娃，就是帶我去看新洋服、新飾品、新化妝品等等，如果看上眼的話，媽媽就會二話不說地，將它們通通都買回家，然後為我裝扮一番。

「小斯露德，你知道嗎？甜點、洋娃娃、洋服、飾品、化妝品和打扮，都是可愛的女孩子的專利。」媽媽常常都會跟我說這番話。而每當她為我裝扮完成以後，她總會對天祈禱，感恩地說道：「感謝神明將小露德賜給我。」

接著，她會帶著我照照鏡子，當我看到鏡子的時候，連我也不敢相信鏡子的自己就是自己。

「難怪你的祖父和你的父親會稱呼你為美麗的妖精公主殿下，小斯露德，你真的很美麗……」媽媽笑道：「小時候，長得那麼美麗可愛，長大了肯定有不少男生為你神魂顛倒。」

「媽媽……小斯露德真的長得美麗可愛嗎？」每次被媽媽或是祖父稱讚以後，我總是感到疑惑。

「當然！這還要問嗎？」

「可是……可是兄弟姐妹們說我一點兒也不可愛，一點兒也不漂亮，他們總是說我是妖魔鬼怪……」

「傻丫頭，你這些兄弟姐妹們嫉妒你擁有閉月羞花的臉孔，才會這樣子說你。」

「真的嗎？」

「媽媽為甚麼要騙你？你自己想想看吧！你跟媽媽出診的時候，病人和病人的家人是怎樣稱讚你？」

「唔……太多了，一時間說不出來……」

「哈哈！說你溫柔乖巧，是媽媽的好幫手，又說你長得可愛漂亮，長大以後準是大美人。」

「真的嗎？」

「當然了！」媽媽笑道：「小斯露德，媽媽說個祕密給你聽吧！」

「甚麼祕密？」

「我們不是經常幫幾個小男孩看病對吧？」

「對啊！」

「你會不會覺得奇怪，為甚麼他們總是生病？」

「會啊……」我摸不著頭說道：「看他們的樣子不像是身體孱弱。其中有幾個身體頗為健碩……」

「對吧！除非這個人的身體非常孱弱。一般人，怎麼可能經常病倒呢？」

「那他們為甚麼常常病倒？」

「嘻嘻！」媽媽奸笑道：「他們的父母親告訊我，只要可以看到你這個小美女，他們生多幾次病也願意……」

「甚麼？」我睜大眼晴看著媽媽。「難度他們為了想跟我見面，所以才弄跨自己的身體。」

「就是這樣！」媽媽拍手笑道。

「可是……他們為甚麼要這樣做？」

「傻丫頭，你還不明白嗎？」媽媽挨近我的耳朵，竊竊細道：「他們喜歡你，想跟你這個小美女做朋友才這樣做……」

「甚麼？」我嚇了一跳。

「這些男孩子真是的……如果想跟我做朋友，也用不著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難度他們不知道，他們的父母親是多麼擔心他們的嗎？」我雙頰通紅，非常生氣地說道。

「哈哈！男孩子就是這樣」媽媽笑道。「所以，你在家裏被稱呼妖魔鬼怪，那都是假的。因為，在這些小男孩的心裏，如果你不是妖精公主的話，就是心性善良的天使。」

就是這樣，每當我對自己樣貌好醜感到疑惑的時候，媽媽都是這樣安慰我。

一年半載以後，當我離開莊園的時候，媽媽緊緊的擁抱著我，她哭得非常傷心，對我依依不捨，我強忍著離別之痛，不讓眼睛掉下半點淚水，因為我知道，如果掉下傷心的眼淚，媽媽會更加傷心，更加難過。

自此以後，我再也沒有看見媽媽了，也沒有跟她聯絡，直到與兄長重逢，才知道有關於媽媽的消息。兄長告訊我，媽媽已經魂歸天國了，就是在西西伯利亞國首長變節的時候。那個時候，父親在遠方與叛軍作戰，而媽媽則為了保護圖拉的居民，聯同父親的衛隊一起作戰，這場戰爭慘烈非常，到了最後，媽媽與父親殘餘的衛隊退守莊園，在不敵叛軍強大火力下，媽媽以死換取圖拉百姓和父親衛隊的性命。媽媽自裁的時候，除了管家傭人廚子們外，身邊連一位最親的人也沒有，父親仍身處在遠方戰場上，兄長作為警衛隊隊長，人身處在京津的祕書總長左右，至於，那些叔父母堂兄弟姐妹們，早已「大難臨頭各自飛」，他們「飛」走了也罷了，居然將家裏的財物搜刮得一個不剩？實在是非人所為，試問他們的所作所為與畜牲有何分別？不對！應該說他們連畜牲也不如！我實在恨極他們，痛恨這群自私自利，不知所謂的小人。

兄長又跟我說，父親對媽媽的死非常自責，就在他和父親處理完媽媽的身後事後，父親將自己反鎖在軍營裏屬於他的房間裏，然後就舉槍自盡了。當我聽到這裏的時候，霎時間，我似乎不再痛恨我的父親，因為，父親並非如我所想，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父親似乎是一個有情有義，有血性的人。我不知道，究竟父親是一個冷血的魔頭，還是有情有義的人？如果他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他為甚麼幫「賢道三條教派」的人工作？在整個計劃中，為甚麼提出一些傷害我們肉體和心靈的建議？為甚麼他要跟我斷絕父女關係？

「不論將來，你的父親對你做出甚麼樣的事情，你都要永遠相信他，體諒他！」

離開莊園的那一天，媽媽對我說的這句話令我印象深刻，因為同一句話，父親和祖父都跟我說過，亦讓我開始反思一個問題，父親他真的有苦衷嗎？他究竟有甚麼苦衷？為甚麼至死也不肯告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