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寶牙齒工坊》故事（上篇）

　　在休斯特居住的小鎮，孩子們的換牙被視為天使所贈予的禮物。遵照古老書籍裡的記載，直到孩子滿十六歲成年以前，他們都被免除了換牙或治療蛀牙的痛苦，每年的四季都各擁有一次的「換牙日」。孩子們的乳牙會在換牙日到來的三天前開始鬆動，然後在當日脫落。天上會落下一粒粒裝載著新牙的雨滴狀氣球，那是由傳說中的寶寶牙齒工坊所精心製作的，遠遠望去就像是一場彩虹雨。孩子們會拿著屬於自己的那顆氣球，拔開洩氣孔拿出新的牙齒放在空缺的位置上，並把舊的牙齒放入氣球中充飽氣，帶它們再次升空，就算完成了神聖的換牙儀式。

但休斯特顯然是個特例。

「欸，你們聽說了嗎?只有休斯特沒有拿到新的牙齒耶!」帶頭起鬨孩子分發手裡的糖果，一邊興奮的宣揚著。

「太奇怪了!他會不會是受到詛咒了呀!」其他的孩子們也附議，他們都為此感到好奇而議論紛紛。

　　對此，休斯特總是略帶不安的回答著:「只是因為運送流程出了問題吧!我曾經看過『小鎮新聞』裡出現這樣的報導，很快就會補送來的。」幾週以來，休斯特都堅稱這樣的說法，即使他根本沒在小鎮新聞裡看過這樣的消息，但他寧可說謊，也不願意被朋友們當成怪胎。

　　然而休斯特的秘密並沒有維繫多久風聲隨即走漏。新聞台的記者接連前來採訪。這下子不僅是學校內，整個小鎮都因此活絡了起來，每個人在茶餘飯後總是生氣蓬勃地交頭接耳，再也不是那副吃飽就昏昏欲睡的樣子了。休斯特一家也被迫躲避鄰居們異樣的目光，除了必要事項，他們減少在白天外出，出門時也將休斯特的臉包裹的密不透風。人們都說休斯特是被天使遺棄的孩子，沒有了「特權」，再也不像其他孩子能無憂無慮的享受童年。

　　面對自己的與眾不同，休斯特顯得有點矛盾，他夜夜祈求自己能和別人一樣早日獲得牙齒，並且在面對同儕時感到彆扭和羞澀，但內在又帶有一絲雀躍和欣喜。尤其在獨處時最顯見，他會在每天的刷牙時觀察自己的牙齒缺口，感覺自己在緩慢地成長，不像雨後冒出頭的筍子，而是更溫柔細膩的變化。

　　數月過去後的某個夜晚，休斯特有些輾轉難眠。他望向窗外的夜色，灰藍色的夜空中除了幾片薔薇色的雲什麼都沒有，看起來是那麼地清澈、神聖，彷彿在這時候許下的任何願望都可能成真。他不禁看得入神，幻想著自己能到達雲層之上一探究竟。再定睛一看，成片的星星就忽然在眼前顯現，並在瞬間傾瀉而下，連成一條銀白色的長鏈，尾端懸在他閣樓的窗邊。

　　這條長鏈就和豌豆樹一樣與上界相連，心想自己也許能藉此抵達牙齒工坊，為自己牙齒的奇怪狀態找到答案，休斯特迅速的轉向床邊，拿起枕頭下乳牙，在腰間繫上一個小袋子，便推開窗戶爬上了屋簷。他坐進了長鏈子底端的彎鉤狀椅墊，感覺到屁股底下意外的鬆軟，就像是坐在草地上。「也許這就是科技進步的證明吧!不用像傑克或巨人般冒著生命危險辛苦地向上、下攀爬，在這個時代出生還真是幸運啊! 」他心想。

　　像是一隻從地洞中探出頭的土撥鼠，休斯特在倏忽間躍上了雲面。

「在地面向上望的玫瑰色的雲居然真的是粉紅色的玫瑰叢呀!」他心想，看著眼前的景象，玫瑰的粉紅飽滿地快要溢出整幅畫面，完全不給予一旁的綠葉喧賓奪主的機會，花叢長的又高又密，活像是座歐式莊園裡的迷宮。休斯特不曉得該往哪走，周遭既沒有標的物可以辨認，又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無人可問。休斯特正感到懊惱，奇蹟卻在下一秒發生。

　　一隻倉促匆忙的灰兔從花叢的角落鑽了出來，手中掛著一個彩紅色的布包，黑炭色的連衣裙只稍微比牠的毛色深了一點，靠近腿部的白色內襯有一小塊被染成了鮮紅色。

　　牠發出了不小的磨牙聲，想必腳上的傷對他造成不小的負擔。休斯特見狀，連忙拿起自己腰際上的小袋子，示意要替牠包紮。但灰兔搶先開口說道:「你不用管我腿上的傷，我已經很習慣了。」「我叫做麗塔，現在趕著去牙齒工坊送東西，不過現在大概去不了了，你能幫忙嗎?」

　　休斯特一聽連忙表示自己也想前往該地，十分願意替牠把包裹送到。

　　灰兔露出了滿意的微笑，牠把白色的腳掌微微抬起，來回摩娑兩下，一雙襪子就這麼出現在牠的掌上。

「穿上這雙白襪子，牠能指引你到想去的地方。」說罷，牠又從來時的洞鑽了出去。休斯特顧著穿上襪子，連和牠說再見都來不及。

　　才穿上襪子，休斯特就被跨步時的輕盈感汲取了所有的注意力，步伐像是擁有自我意識般，在他還沒想好要往哪個方向走時就逕自地跨出一大步，他感覺自己變成了隻兔子，步伐穩健而敏捷。

　　不一會兒就出了迷宮，他來到一座大湖前，遠遠地看見矗立在對岸的牙齒工坊。湖的四周都是山壁，只有離自己最近的一側是較低平的出口，就像是面朝自己舀過來的湯勺。雖然站在岸邊觀察時，水面看起來平靜無波，但中心處的水深還是頗深，如果沒有渡船的話還是太危險了。休斯特張望著尋找船家，隨後眼角餘光瞥見右側邊境有艘小船，兩隻兔子分別在划槳和撒網，似乎在捕捉些什麼。

　　出於好奇，休斯特對著牠們大聲喊道:「嘿!你們在做什麼呀?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兔子們朝他看了一眼，抖抖毛髮又不予理會的繼續工作，猜想可能是自己不夠禮貌，他又再說了一次，並加上個「請」字。

　　也許是意識到要是不處理，這個麻煩將會在岸邊呼喊不休，兩隻亮白色毛髮的兔子搖著槳緩緩地向岸邊靠近。

「你是人類吧?是想去參觀工坊的嗎?」持船槳的兔子提出疑問，但還沒等到休斯特反應過來，負責撒網的那隻兔子就把他搭進了船內。

　　休斯特說明了自己的來意後，牠們熱情地介紹起周圍的山河景色: 「這裡原先是一座冰川，在逐漸消融後形成一個大冰斗，後來積水形成了這個大湖……。」

「對了，你們剛剛好像很忙碌，是在打撈什麼東西嗎?」休斯特試著打斷牠們的滔滔不絕

　　只見牠們倆同時抽動著鼻子，眼神中帶有一絲剛才不見的憂傷。

「說來真是難過，湖底藏有許多礦石資源，那些都是我們製作牙齒的材料，不過…….。」搖槳的兔子猛一下地撞了另一隻的手臂，像是在暗示牠住口。

　　沉默的小舟最終駛達了寶寶牙齒工坊的大門前，幾隻守門的棕色花斑兔一見休斯特就像是接待九位蒞臨的貴客那樣，立刻出門迎接並簇擁著他進入工坊裡。室內充斥著「歡迎光臨」四字的呼喊聲。

　　休斯特一邊解釋自己牙齒的異狀，一邊拿出受「兔」所託的彩虹色布包，解釋著這趟旅程的際遇。

　　負責接待的兔子連忙接過布包，連聲說著抱歉:「有的時候是會有這樣的情況的，就像申訴管道一樣，當配送或牙齒本身出現問題，孩子們就能來到工坊說明問題。」

「作為賠禮，我們將帶你參觀整座工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