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失智症也是失去連結的一種現象,那麼憂鬱症在這一塊便與失智症有所重疊。再仔細比較下,其實可以發現在心理層面上,失智症與憂鬱症能夠有所互補。
在《照亮憂鬱黑洞的一束光》一書中收錄了作者約翰海利走訪全球訪問憂鬱症患者,大致上能夠發現憂鬱症患者的表現多為,消極、內向、對生活沒有熱情、對過往的興趣提不起勁、刻意躲避人群或社交......在我憂鬱症初期,有許多朋友、教授會跟我說要多多接觸人群,這樣我才能盡快「康復」;然而接觸人群對我來說卻是無比的艱難。
反觀失智症,我阿嬤的行為表現恰恰與我相反。她反而會繼續接觸人群(雖然有時阿嬤會記錯)只不過她與其他人的互動方式變成簡單、重複、單調的一問一答
- 「今天星期幾?」
- 「現在幾點了?」
- 「你在哪裡念大學?」
- 「你吃飽了嗎?」
- 「甚麼時候報氣象?」
- 「甚麼時候要吃晚餐?」
......
這些是我在家陪阿嬤的時候她會問我的問題,基本上前三個問題一天當中會重複不下10次;這些無關緊要的問題似乎再度驗證失智症就是「老番顛」的(台語:指無理取鬧的老人家們)象徵,但不知為何,透過這樣的互動我聽到了內心冰山下阿嬤的真實心聲
我很在乎你,而我也想要你陪我;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所以我只好問你這些單調的問題來跟你開啟對話。
正是因為我改變了固有對於失智症的觀念,改善了我與阿嬤的互動模式。在照顧她的同時,我滿足了她想要與我連結的需求;同時,籠罩在憂鬱黑洞的我,在阿嬤一直殷勤地問候下,她也滿足了我探索遺失已久的連結。當我在家時,阿嬤總是會問我吃飽沒;而當我回學校時,阿嬤也會一直問我甚麼時候才回家。
如果我們讓生物因素、醫學解讀成為唯一的解答,那麼這也等於我們隱諱地在告訴失智症、憂鬱症的人
「你的痛苦根本不算甚麼,那只不過就是腦中迴路出了點問題,就像電腦程式有時也會出錯一樣。」
我們將無法看到其他可能的解答,就像我一開始看待阿嬤也是受這觀念所牽制。
當我真的回歸到心理需求層面來看待失智症,我才開始發現也許有其他互動、回應的可能。在這樣平日的一問一答中,我與阿嬤補足了彼此所缺失的連結;然而,像這樣平凡純粹的互動,不正是我們每個人都嚮往的嗎?
「如果你罹患失智症,你並沒有發瘋也不是個虛弱的人;你只不過是個心理上有些最純粹的需求未被滿足的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