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2-27|閱讀時間 ‧ 約 16 分鐘

大銅床(連載)12

    十五
    1948年11月,結束了錦州戰役,部隊從塔山撤下來進行短暫的修整。趁著空隙,趙新民去了趟李尚全的老家。
    李尚全的老家在四平附近壹個叫李家屯的大村子,村中人家大多姓李,李尚全有個妻子,叫李秀珍。
    一九四零年,十八歲的李秀珍嫁給了十九歲的李尚全。壹九四五年,日本投降,壹夜間李家屯來了許多八路軍,後來叫東北民主聯軍。他們成立農會,招兵買馬, 李尚全在農會的勸說下,參加民主聯軍,跟著隊伍走了,同村的還有幾個年輕人,從此渺無音信。
    第壹年,村裏鬧土改,李尚全兄弟幾個的田比別家的多些,給定了個富農,家產被土改小組分給了村民。李秀珍帶著五歲的女兒,三歲的兒子,家裏只剩下幾床被子,壹間土房和壹袋小米,還有壹些餵馬的豆餅。
    從四平的前線,不斷的有消息傳來,同村去的人,壹個個的都戰死了,但壹直沒有李尚全的音信,李秀珍就這麽壹直等著。
    一九四七年冬天,鬧起了瘟役,村裏所有的孩子都出麻疹。李秀珍的兩個孩子也感染了麻疹病,家裏壹貧如洗,拿不出錢給孩子治病。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兩個可憐的孩子,壹個個相繼痛苦的死去。
    三歲的兒子臨死前,斷斷續續的喊著,媽媽——我餓—— 媽媽—— 我餓。她壹只手把兒子摟在懷裏,壹只手端著壹碗用豆餅熬的豆餅水,拼命的往孩子嘴裏灌。她已經全然不知,這可憐的小生命的體溫,已經在她的懷裏漸漸的涼了下去。整整壹個漫長寒冷的冬夜,她抱著死去的兒子,把他緊緊的摟在懷裏,用自己的體溫,來溫暖著那冰冷的屍體。直到第二天,別人從她手中接過孩子,用壹床小棉被,裹著壹襲破席子掩埋了。李秀珍從此沒有再流過淚,她孑然壹人,天天到村頭的路口往遠處眺望,苦等著丈夫的歸來。
    趙新民了解清楚了李尚全壹家的情況,跟著村長來到了李秀珍的住處。
    “秀珍啊,尚全部隊的首長來看妳來了!”村長臉上掛著獻媚的笑容,對李秀珍說。
    低矮的土房裏,李秀珍放下手裏的粗瓷大碗,睜著壹雙大而明亮的眼睛,楞楞的看著趙新民和跟在他身後的壹行入。裂開口子的碗裏盛著大半碗沒有半點油星的野菜湯,那是她壹天的晚飯。
    “跟我們走吧,我帶妳去看看尚全。”趙新民說。李秀珍臟亂發跡下的壹雙明亮的大眼睛給了他難以磨滅的印象。
    趙新民領著換了壹身嶄新軍裝的李秀珍去給李尚全上墳,趙新民發現梳洗整齊後的李秀珍其實非常的秀麗。李尚全的墳還很新,墳頭幾棵嫩綠的新草在風中輕輕的搖曳。李秀珍蹲下身子,用衣袖輕輕擦拭粗礪的墓碑上的灰塵。
    “他是為了救我才犧牲的。”趙新民說,“我,壹定會好好照顧妳的。”
    李秀珍擡起噙滿了淚珠的雙眼看他,趙新民避開秀珍的目光,望向了遠處。天邊的落日在山嶺間緩緩的沈下去,夕陽如血,灑滿了山野大地。
    趙新民安排李秀珍留在了部隊,成為了部隊醫院的壹名護士。壹九四九年,隨著大部隊,浩浩蕩蕩的開進了北京城。
    北平又改稱回了北京,趙家大院看門的李老頭,又聽到了門外汽車喧嘩的聲響,他蹣跚的從門房裏迎出來。自打趙天寶戰死東北,孫英鶯帶著小寶匆忙飛去了臺灣,這院子已經清靜了些日子。
    “您還認得找嗎?李大爺。”趙新民從繳獲的美式吉普車上下來,對李大爺說。
    “我老眼昏花了,請問這位首長,您是?”
    “我是銀寶啊!我回來了!” 趙新民脫下軍帽,扶著李老頭的手,希望他能認出自己來。
    “是二少爺啊!果真是二少爺啊……”從壹頭整齊的往左分的分頭,李老頭認出了他的二少爺,拉著趙新民的手,李老頭老淚縱橫。
    李老頭哭得像個淚人似的說不出壹句話來,趙新民把他交給身邊的警衛,然後轉身邁進了這座已經闊別了三十年的院子。
    趙新民壹個個院子壹間間房間慢慢看過去,三十年的光陰似乎並沒有改變院子裏的壹磚壹瓦,壹切恍如昨日。
    在中院的西廂房,趙新民三十年前的臥房,壹切陳設都還保持著記億中的模樣。書桌上那本《新青年》還是壹九壹九年他看過的最後壹期,鋼琴上的鏡框裏的照片,也還是那張三十年前“讀書會”會時的合影。照片上,楊子玲微笑著坐在眾人中央,趙天寶和趙銀寶分立左右,身旁還有還有丁久、宋開森,而杜順還是垂著手,站在最靠邊的角落裏。似乎壹切都仿如昨日,未曾改變,但是仔細去看時,就看到照片和《新青年》都泛了黃。輕輕觸碰鋼琴的琴鍵,聽到鋼琴的弦也很不準了。在這些細小的變化中,時光才堅定不移的昭示著它的永逝不復。
    趙新民最後來到靜謐的後院,後院正房的房門就像他兒時記憶中母親獨自午睡時的那樣,微微的虛掩著。推開正房的房門,與記憶中的毫無二致,大銅床安安靜靜的盤踞在房屋的壹側,向四周散發著溫暖的光暈。
    二月三日,北京城舉行了熱鬧的解放軍入城儀式。上午十時,四顆信號彈騰空而起,掛著紅色指揮旗的美國產的指揮車,從永定門穿過人流擁擠的古老街道,向前門緩緩開來。指揮車引導著四輛載著毛澤東、朱德巨幅畫像的大卡車。領袖像之後是整齊的軍樂隊,然後是規模龐大的裝甲車隊、炮兵車隊、騎兵和步兵方隊。
    林彪率領著他的幕僚們,站在前門城樓上,向他的將士們頻頻揮手致意。以後的數十年,作為壹種復雜的政治儀式,規模更為盛大的遊行檢閱,在距離前門以北幾百米遠的天安門廣場壹次次的舉行,那盛大的場面,在電影院,在電視,在互聯網上反復的播放,給壹代代的國人留下了深刻的記憶。
    戰爭就快結束,古老的帝國即將進入比戰爭更艱難的主題,但做為勝利者的人們還沒有意識到這些,勝利的欣喜飄揚在古老都城的上空。還沒進城前,趙新民就接到了調令,協助組建新成立的中國人民銀行。據說,調他的理由是因為他在蘇區保衛過紅軍的印鈔廠,而且在艱難的長征途中,堅持了印鈔的重要性,沒有丟棄印鈔機。
    趙新民替李秀珍聯系了在北京醫院進修的名額,這樣李秀珍也留在了北京,不再隨部隊南下。李秀珍每個周末放假都到趙家大院去壹趟,她壹直叫趙新民“首長”,趙新民則叫她“秀珍同誌”。
    每次趙新民都留她壹塊吃頓飯,壹塊聊聊進城後的各種新鮮見聞,但壹般都是趙新民說得多,秀珍只是默默的聽。趙新民興致盎然的給秀珍講解這個新國家將要建立的嶄新的制度,講中國人奮鬥了近百年的政治現代化,人民將不再為溫飽發愁,國家將會富強,民族將會復興。
    在30年前的1919年,在同樣的這個院子裏,趙新民講過同樣的話,只是那時候的聽眾是楊子玲。30年前,他跟楊子玲講的還是未來的理想,而現在他跟秀珍說的已是近在咫尺的明天。在那個時刻,趙新民真的從心底裏認為,他已經見到了少年時的理想實現的壹天。趙新民尚不知曉的是,他以半生之力投身其中的這場革命,其實僅僅是壹場漫長的實驗的開端部分而已。數億人的年華與生命,在960萬平方公裏的範圍內,依然要繼續為歷史提供更波瀾壯闊的實驗場景。
    人民銀行的工作瑣細而繁重,部隊壹路向南,摧枯拉朽勢如破竹,每接管壹地政權,人民銀行都要抽調熟悉最新金融政策的人手,指導當地軍管委員會的工作。如何收繳、兌換舊政權的貨幣,而不使民眾損失巨大而反對?如何廢止外國貨幣和銀元、黃金的流通,確立人民幣獨占市場的地位?中國幅員遼闊,這些工作在各地遇到的狀況各有不同,處理起來千頭萬緒。
    在上海,在接管市政府的同壹時刻,軍管委員會即公告國民黨的金圓券為非法貨幣,但為照顧人民的困難,在6月5日前暫準在市面流通。期間,人民銀行以1元人民幣兌換10萬元金圓券,敞開兌換。所有物價、賬目、契約必須即刻以人民幣為計價單位。允許民眾儲存金、銀,也允許向人民銀行按牌價出售,但禁止流通,攜帶金銀外出,須申請攜帶證。
    這意味著每接管壹地,都需要印制大量的人民幣投入市場。同時,幾百萬軍隊和所有政府人員的開支,也需要人民幣支付,通貨膨脹在所難免。趙新民分管的印鈔廠,需要加班加點的趕印面值越來越大的鈔票。第壹套人民幣的最大面額最後印到了5萬元,鈔票的正面圖案是壹套蘇聯產的聯合收割機,象征著政府對機器大工業的向往。
    壹直到建國6年之後的1955年,人民幣幣值才逐漸穩定。政府決定發行第二版人民幣,新版人民幣以1分新鈔兌換第壹版的100元舊鈔,人民幣最終完成了幣制的建立。
    趙新民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有時碰到趙新民不在家,李秀珍就替他收拾收拾房間,涮洗換下來的衣襪。
    當李秀珍第壹次走進後院趙新民的臥房,第壹眼看到那張巨大的銅床,她壹下就給怔住了。突然壹下就覺得自己的臉發燙,心狂跳。她來自最貧瘠的農村,沒有見識過任何洋玩意兒,並不知道這是壹張用來睡覺的床,她只是覺得,也仿佛看到,有壹層神秘的光暈從大銅床裏散發出來,仿佛就像廟裏冉冉升騰的香火,但卻沒有香火的氣味,或者是像日出前天邊微微綻露的晨曦,光亮而溫暖,吸引著她敞開了身體,敞開了心房。
    回到醫院的宿舍,鋪好自己的小床,李秀珍輾轉反側。她的腦海裏閃爍的都是大銅床的壹個個細節,優美的紋飾、溫暖的光澤、雪白的床榻……很多次,她再次壹個人走進到趙新民的臥屋收拾物件的時候,她都有要去摸壹摸,或者在床沿上坐壹坐的沖動,但是,她壹直回避著,沒有觸碰壹下。
    十月壹日這天清展,李秀珍早早起了床,和北京醫院的全體進修學員壹道乘上卡車,來到天安門廣場。他們抵達時,這個全世界最大的廣場上已經擠滿了人群。人們舉著各式各樣的彩旗,在冷洌的秋風中,分外飄揚。 “中華人民共和國萬歲!”、“中國共產黨萬歲!”,各行政單位在現場領導的指揮下,步調壹致的歡呼口號,高唱歌曲,場面既宏大又鼓舞人心。
    下午三時,元首攜領著他龐大的幕僚團隊,出現在了天安門城樓上,全場歡聲雷動。毛澤東當年只不過五十六歲,高大壯碩,臉色紅潤,聲音洪亮,手勢有力。毛前壹天剛染了頭發,色澤黑亮,把白發都掩蓋了下去。毛穿了壹身黃呢中山服,戴壹頂黃呢工人帽,站在壹群象征著全國人民大團結的各界名流人物的中間,仿若眾星捧月壹般,人們都認為他就是古老中國的救星。
    毛用富於感染力的湖南口音高聲宣布:“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了,中國人民站起來了!”
    把毛澤東的聲音傳向廣場的,是壹套蘇聯援助的話筒和擴聲設備。在他的近旁和廣場上,還有壹隊20多人的蘇聯攝影隊在忙著拍攝,記錄這永垂史冊的歷史瞬間,用的也是當時最昂貴的彩色電影膠卷。
    這隊攝影隊是由斯大林親自派遣,9月即進入中國,執行的任務是從東北壹路拍攝到北京、上海,還特別去拍攝了毛澤東在湖南老家的村落和房子。斯大林壹生從未到過中國,但中國革命卻是他壹生最成功的投資和最得意的作品,他想看看過去25年裏,經常反復出現在他批閱的電報和文件裏的那些中國的人名和地名,到底長著什麽模樣。他想看看毛澤東幼年的生活環境,想努力理解這個人到底是怎麽從壹間山間農舍,最終登上了天安門城樓之上。
    攝影隊壹共拍攝了200多盤膠卷,斯大林看過之後即鎖進了庫房,直到70年後的2019年,世人才看到了這些神秘的影像。神秘是特權最強烈的外在特征,也是他們震懾民眾最慣常的手段。
    毛澤東中央政府主席的職位是在9月30日,由支持共產黨的政治協商大會選舉任命。雖然他平日的穿著不大講究,也不喜歡刷牙而是習慣於用綠茶漱口,還喜歡贊美漂亮的女性,但這些平民化的表現,更給他留下了壹個親民的領袖形象。
    在登上天安門城樓之前,按照慣例,舉行了中國人傳統的祭拜儀式,只是祭拜的對象發生了改變,不再是祭天,不再是君權神授,而是為人民英雄紀念碑奠基。
    9月30日下午6時,暮色漸濃,毛澤東率文武百官來到天安門廣場,列隊向儀式現場的壹塊石碑行奠基禮。祭禮的動作也從皇帝祭天時的跪拜,改成了現代西式的鞠躬。奠基石碑的碑文是由琉璃廠壹戶陳姓的手藝人家,花了幾個晝夜趕刻,直到祭禮的前壹天的淩晨才剛剛完成。
    毛澤東在現場高聲朗讀了這段著名的碑文:“三年以來,在人民解放戰爭和人民革命中犧牲的人民英雄們永垂不朽!三十年以來,在人民解放戰爭和人民革命中犧牲的人民英雄們永垂不朽!由此上溯到1840年,從那時起,為了反對內外敵人,爭取民族獨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歷次鬥爭中犧牲的人民英雄們永垂不朽!”
    這是壹段百分之百的民族主義的宣言,而不是斯大林希望構建的蘇共治下的各國共產黨主義的世界大同。斯大林死後,繼任者對中國共產黨的同誌,不再擁有培育之恩和至高無上的權威,分道揚鑣就成為了最自然的選擇。中國共產黨已經獨占了這個龐大國家的鑄幣權,沒有蘇聯的盧布,他們也能自己印鈔養活自己的警察和軍隊了。
    朝鮮、越南先於中國大陸建立了共產黨政權,分別取名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越南民主共和國,國名中民主兩個字很紮眼,但斯大林並無異議,沒有命令他們修改。眾人認為中國的新國名也應該跟著叫中華人民民主共和國,並提交給政協會議最後表決,但在表決前,毛澤東率先使用了中華人民共和國這個稱謂,去掉了民主二字,並最終成為了最後表決通過的新國名。
    十六
    參加完開國大典,晚上,秀珍包了餃子,等著趙新民回來。
    趙新民回來得有點晚,屋裏已經亮起了燈。“啊!這麽多餃子啊,還別說,我還真是餓壞了。”
    “請首長等會兒,我這就去下餃子。”
    屋裏只剩下了趙新民壹個人,他脫下嶄新的制服,在鋼琴前坐了下來。
    趙新民已經把趙家大院上交政府,成為了公房,不再是他私人的財產,騰空的幾個院子已經有其它帶有家眷的幹部,陸陸續續搬了進來。鋼琴是幾天前搬到後院這間既做書房又做飯廳的東廂房來的,調音的師傅也來把鋼琴的音準調好了。趙新民緊張的忙碌於大典期間所需要的鈔票的印刷和調運,還壹直沒心思試試調好的鋼琴。現在他心情放松,甚至有些激動,他緩緩的打開了鋼琴的琴蓋。
    趙新民的雙手在琴鍵上彈下去,響起的並不是任何壹首歡快的曲子,而是略顯憂郁的舒曼的夢幻曲。三十年前,就在這個院子,他常為楊子玲彈這支曲子,用的也是這同壹架鋼琴。當舒曼彈到壹半,另壹首旋律在趙新民的腦海裏漂浮了起來,他閉上眼,放棄了所有的控制,任由這支旋律牽引著他的十指,在琴鍵上起落。
    那正是壹九三二年他隨紅軍,翻越巴山天險到達川北通江縣城時,彈的那首曲子。從那以後,他再沒有機會接觸鋼琴,手指觸到琴鍵,已感覺陌生,但是此刻,洶湧而至的情緒幫助他克服了生疏了的演奏。
    恢弘的大典,三十年前“五四”街頭慷慨激昂的少年,血泊中丁久的圓頭布鞋,槍口下賀芝華眼中的淚水和哀求,張繼升被機槍掃射時劇烈顫抖的身影,夜色中被丟棄的遍野傷兵的啜泣,延安的窯洞黃土高坡的信天遊,塔山陣地震天動地的隆隆炮火,滴落在自已臉頰上的李尚全的濃稠的鮮血,莫斯科深冬漫天的大雪,北京秋日湛監的天空,楊子玲俏美的笑影,父親的銅床,母親溫暖的乳房,生命之光緩緩消逝的趙天寶的眼神……所有的壹切,在這壹刻,全都化作了音符,如時間的溪流順著趙新民的指間,緩緩的流淌。
    當最後壹個音符在耳際漸漸隱去,趙新民睜開眼,看見秀珍端著兩盤餃子,站在壹旁,楞楞的看著他。
    “首長彈得真好,這是什麽曲子?”
    “回憶。”趙新民回答。
    餃子的味道很好,白菜和豬肉是秀珍用新版人民幣的工資,從挑擔進城的老農菜攤上買來的,很新鮮。
    溫暖的燈光下,李秀珍的眉眼更顯秀麗。
    “秀珍,我想和妳商量件事。”趙新民說。他第壹次叫她秀珍,而不是秀珍同誌。
    “什麽事?”
    “我—— 我們,我們結婚吧,妳看,好不好?”趙新民有點磕磕巴巴,但還是把話說完整了。
    秀珍低下頭,放下了筷子,看著自己的壹雙手,默不作聲。
    “妳覺得不好?” 趙新民問。秀珍急急的搖頭。
    “那妳同意了?!”秀珍的臉紅得像熟透了的蘋果。
    這天夜裏,秀珍留了下來。在大銅床上,趙新民在秀珍的身上翻來覆去,始終不得要領。秀珍這才知道,比她年長了二十多歲的這位大首長,原來還是個童子身。
    秀珍好不容易從趙新民的身下鉆了出來,伏在氣喘如牛的男人的胸脯上, 輕聲的說:“首長妳別動,讓我來……”
    遠處的夜空,建國慶典的禮花壹朵朵的綻放,遮住了夜空深處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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