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天下群英傳－女兒心事】

秦王妃生了重病，數日未曾入宮。秦王李世民因而向天子告假，探視髮妻。

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著。

秦王府中，除了李世民和長孫兄妹，還多了一個人。一個李世民足以信賴，而且也是上佳護衛的人選。

非秦瓊，秦叔寶莫屬。

李建成在太子東宮都敢動手下毒，如今李世民出宮，難保不會有人行刺。加上此次主要目的是密會尉遲恭，李世民自也不能帶著大批兵馬。

跟仍在李世民麾下的尉遲恭不同，秦瓊官拜上柱國，爵至翼國公，可說是當年東征中最飛黃騰達的一位。

說白了，秦瓊是李淵要的人。即令建成元吉也不敢動他。

不過秦瓊從未忘記李世民提拔之恩，今日秦王有求於他，他也是義不容辭，隻身輕裝趕至。

大致了解情況後，秦瓊道：「秦王以為，太子那邊打算如何？」

李世民道：「按敬德所言，太子極可能派出刺客暗殺他……如能掌握證據，那是最好。」

長孫無忌道：「今次便是與尉遲將軍商議如何設套，另外再召集諸將與秦王會面，聊聊我們的勝算。」

這邊說得神采飛揚，秦瓊卻是沉著一張臉。

「以尉遲敬德的本領，也抓不著的刺客？」秦瓊緩緩道：「臣以為，是否改在秦王府中會面更佳？」

李世民明白秦瓊的意思：「對方在敬德府上來去自如，你怕他真正的目標是我？」

秦瓊道：「這是其一，其二是齊王訪敬德多次，但只找過微臣與志玄一回。臣恐怕有些事情，不如外表看起來那樣……」

此言一出，氣氛便顯得凝重起來。

尉遲恭是不是暗中已經跟元吉勾結？這事李世民真是沒想過。

長孫夜見到他們的樣子，便道：「怕了？怕了就別去。你們怎麼知道，齊王不是特別欣賞尉遲將軍英俊貌美，所以多去了幾回。」

本是隨口一言，但長孫無忌想想，接口道：「齊王曾見識過尉遲將軍的真功夫，對他特別青睞也不是不可能。」

長孫夜有了兄長幫腔，更是得意：「是吧，就算安排了陷阱又怎麼著？你們不是就要去抓人的？人家送上門給你抓還不好？」

李世民跟秦瓊不禁對望了一眼。

秦瓊一挺胸，道：「我府中也有一些可用之人，備妥接應，自是無懼於他。」

「也罷，那便如此。」李世民道：「咱們分頭而行，酉時三刻，在敬德府前會合。」

秦瓊領命先行，李世民與長孫無忌亦起身離開，只餘下長孫夜一人。

為了這場密會，長孫夜早已屏退左右，若無召喚，是不會有人來的。

然而，長孫夜卻突然對著虛空說道：「男人啊，就是膽小又麻煩，妳說是嗎？妹子。」

無人應答，但長孫夜只是微笑著。

又過半晌，一蒙面黑衣人自天井中跳入，隨之揭去面紗。

「妳怎麼知道我在？」

冷淡的話音，熟悉的面容，卻是刀人高惠通。

長孫夜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香味。那些大老爺聞不著，我對妳身上的香氣，可是忘也忘不掉。」

對於這個「搶走」李世民的味道，長孫夜又怎麼能忘？

「妳想見他，可不想他見到妳，是嗎？」長孫夜道：「妳的女兒我給妳照顧得很好，想見見她嗎？」

高惠通緩緩走到長孫夜面前，坐了下來：「那不是我的女兒，我的孩子已經交給了太原武家，但是我師父終於是找到她了……所以，我來抓妳。」

「抓我？」長孫夜奇道：「為什麼是我？抓了我，會更容易殺他嗎？」

「不。」高惠通搖頭道：「抓妳，我才能不殺他。只要他願意合作，我們都可以回到過去的生活。」

聽到高惠通這麼說，長孫夜怒從心起：「妳是說他整天跟妳在一起，無視於我們的生活嗎？哈。」

「是更久以前。」高惠通仍是維持著一貫的冷面，不為所動，「沒有妳，也沒有我，人不分彼此，宗不分教派，天下一統，世界大同的生活。」

「好偉大啊！」長孫夜拍起手來：「你們就是為了這麼偉大的理想，所以不把別人的性命當一回事。」

說完，長孫夜換上一臉嚴肅的表情，怒視高惠通。

「你們這些王公貴族，又怎麼會明白？」高惠通邊說，邊抽出了短劍，取布擦拭：「為了不同的意見發起戰爭，強徵民夫，導致無人耕作、漁獵。讓人們流離失所，餓死，病死，凍死……是誰不把別人的性命當一回事？」

高惠通將短劍輕放在桌上，一點感情波動也沒有。

真要講起大道理，十個長孫夜也不是高惠通的對手。但她自有小女兒家鬥嘴的方式。

「他的姊姊，是你們殺死的吧？」長孫夜突然轉移話題。

高惠通雖是臉色如常，但聞言也不由得渾身一震。

長孫夜一看就知道有戲：「原來不是你們，是妳！要是被他知道了，妳覺得他會怎麼想？」

高惠通沒有回答，只是斜眼瞧著地上。

長孫夜則是站起身來：「妳一定比我更清楚，當他知道自己的姊姊死於非命時，是什麼樣的想法……他是不會放過殺人兇手的！」

氣勢回到自己這邊來，讓長孫夜感覺舒服許多。

長孫夜自幼就是違拗不得的性子，當年舅母為她談了樁親事，她就慫恿兄長一同離家。也就是在那樣的情況下，遇見了李世民。

英偉的臉龐，帶著失落的滄桑。

說起話來，卻又那麼的霸氣十足。

當時長孫夜就默默的想，如果是這個人，那他說什麼，自己也會聽的。

後來，李家起義反隋，大興城中與李家有關係者，無不心驚膽顫。只有長孫夜相信，她的夫君一定會來。

那可不？李世民搶先進入關中，神威凜凜，坐鎮指揮的模樣，長孫夜至今仍歷歷在目。

在她的心中，李世民就是一等一的大英雄，做什麼都是對的。

如果沒有眼前這個女人的話。

長孫夜並不埋怨丈夫有三妻四妾，她所不能接受的是，高惠通的離去，居然把李世民變成了個窩囊廢。

所以她重新撿回放下多年的強勢作風，就是要李世民知道……

「就算我不在他身邊，有妳就足夠了。」高惠通深吸了一口氣，緩道。

兀自陷入回憶中的長孫夜，也是嚇了一跳，但很快就回過神來。

「沒錯，我不能讓妳再一次傷害他。」長孫夜道：「妳走吧，妳的女兒我會想辦法照顧……秦王府跟武家要個人，他們不能不給。」

「那還真是謝謝妳了。」高惠通輕輕闔上了眼，旋又張開：「不過，有些事情我還是得自己去做。」

長孫夜正要問是什麼，只見高惠通抓起了桌上短劍，身子瞬間如箭激射而出！

然後，長孫夜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欠你們的，讓我還給你們。」

高惠通抱起了被她打暈的長孫夜，自來處離開秦王府。

無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