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送養之後卻要反悔？《晨曦將至》河瀨直美溫柔刻劃母性的糾纏

當代最重要的日本女導演之一，河瀨直美的新作《晨曦將至》，故事改編自辻村深月2015年出版的同名小說．加上她自身年幼時期父母離異的生命經驗，並深入了解日本當代社會的「特殊領養制度」，讓無法養育的懷孕女性生下孩子，並交給有能力養育、希望有小孩、卻不孕的夫妻，試圖解決生而不養、婚而不孕，讓孩子獲得好的照顧。打破傳統觀念對於血親與血緣的迷思。

河瀨直美的父母親在她年幼時就離婚了，把她交由奈良鄉下的姑婆拉拔長大。1992年，22歲的她從大阪攝影專科學校畢業後，陸續拍攝多支自傳式的紀錄短片《擁抱》、《太陽傾斜》、《看見天堂》、《蝸牛》等，紀錄她與她姑婆的生活，也包含了她對生父、生母以及自己身世的探尋。

1997年，年僅28歲的河瀨直美以第一部劇情長片《萌之朱雀》獲得了第50屆坎城影展最佳新導演獎，是唯一一位獲得該獎項的日本導演。也是那一年，河瀨直美與該部電影的的製片仙頭武則结婚，改名為仙頭直美，又於2001年離婚，便又恢復河瀨直美的名字，2004年她再婚，並生下了一個兒子。

她未曾中斷過拍攝紀錄片與劇情片，作品豐碩。今年51歲的她，已經執導超過30部作品，是當代最重要的女性導演之一。她的作品題材面向多元，持續圍繞在「女性」與「愛」兩個主題上。

《晨曦將至》講述一對無法生育的夫妻，領養了一個未成年的未婚少女所生下的孩子，並將男孩取名為「朝斗」。河瀨直美在電影中，靈活運用了過去30年來的電影經驗，以訪談、紀錄片、校園愛情、劇情片等不同類型的拍攝方式去，來完成這一部電影，在每一段跟每一段的風格變異之間，觀眾會誤以為不是同一部片或是有好幾位不同的導演在拍，但其實這些都是河瀨直美。

電影中大約花了四分之一的篇幅，詳盡介紹「特殊領養制度」以及協助領養的「嬰兒接手」團體，嬰兒接手協助無法養育孩子的孕婦（未婚懷孕、未成年懷孕、情色行業等），並協助他們安胎，尋找合適的領養家庭。生母若同意送養後，依法不能再要回扶養權也不能與領養的父母見面。領養家庭的資格，除了需要結婚滿2年，還需要有一位丈夫或妻子是沒有工作的狀態，才能全職照顧小孩，更重要的是，他們不能欺騙孩子是親生的，要在孩子小學時，就讓孩子知道自己是被領養的，另有一個生母。

現實裡我不知道河瀨直美有沒有跟自己的生父母見過面，但在《晨曦將至》中，養母與生母只有三次見面，第一次是「朝斗」出生那天，領養的夫妻決定要去親自向孩子的生母道謝，生母則低著頭，握著他們的雙手說「一切就拜託你們了」。第二次，是孩子七歲的時候，生母因為經濟困難，找上了領養的這對夫妻，以「要讓街訪鄰居知道孩子不是你們親身的」作為要脅，要求領養的夫妻支付封口費。第三次，則是電影的結局，養母帶著朝斗，找到了生母，「不要抹去我的存在」。其中只有一次是「朝斗」不在的時候，那也是整部電影最重要的高潮戲之一。

50年來，河瀨直美從被遺棄的女兒，成為了一個母親，從一個曾經在KTV店打工的女孩成為國際名導，她在這部電影裡面深刻的捕捉為母則強、為母仍弱的困境，那不是一種扁平的母愛，而是更複雜、更愧歉、更害怕．徬徨卻堅定的情感。

在攝影方面，河瀨直美也展現了她擅於拍攝各種日光作為影像敘事的美學，2017年的作品《光》之後，在《晨曦將至》片中大約有十顆拍攝日光的鏡頭，讓人物背著陽光、窗簾隔著陽光、窗戶反射陽光、大海上跳躍的陽光，每一顆都充滿了詩意。

這部電影不慍不火，不會說特別驚豔，卻樸實而深刻，故事改編自辻村深月2015年出版的同名小說，又加上河瀨直美自身的生命經驗。讓我聯想多部類似題材的電影，例如同樣由永作博美主演的日本經典電影《第八日的蟬》，到近期熱播的台劇《未來媽媽》，以及2020年的熱門韓劇《哈囉掰掰，我是鬼媽媽》，都在探討女性生養與家庭的問題，對於當代的母性更有不同的詮釋。

生而不養、婚而不孕已經是當代社會很重要的課題，在日本、韓國、台灣等生育率低的國家更是如此。不少學者認為，東亞的這些國家「非婚生育」的比例非常低，傳統觀念讓社會將「結婚」跟「生子」兩件事情緊密關聯，卻因此未能友善的看待未婚生子、結婚不生的族群，也讓兩者都容易陷入困境當中。